【睡前消息905】齐奥塞斯库的遗产，是罗马尼亚新总统

大家好，2024年5月27日星期一，欢迎收看第905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话题。

5月初，台湾军方发布公告，要修改一批跟蒋介石、蒋经国有关的用语。引发最多关注的是删除“灵寝”之类的词汇。存放蒋介石、蒋经国棺材的地方分别是慈湖灵寝和大溪灵寝。以后这两个地方都要改叫营区，去这两个地方也不能再称作是“谒陵”，而是要说“入营”。

督工，蒋介石、蒋经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台湾民主化也已经实行了30多年，台湾军方到现在才发布这个公告，你怎么看？

蒋介石父子可能被迁坟

首先我回顾一下所谓的两蒋灵寝是怎么一回事。

1949年，国民党政府败退台湾，逼迫蒋介石下野的李宗仁跑到了香港。蒋介石重新开始担任中华民国总统，凭借价值几亿美元的黄金以及重组之后的60万军队，蒋介石对700万人口的台湾保持了绝对的控制权。

在台湾的时候，蒋介石虽然延续了反动路线，但是思想之情还是很浓。1955年，蒋介石突然想吃奉化的黄花泥螺，就让情报机构保密局从大陆采购，再通过香港转运到台湾。当时台湾情报机构的政治任务之一就是给蒋介石代购土特产，包括宁波年糕、绍兴臭边。60年代，美国派出U2侦察机帮台湾侦察大陆，蒋介石还要求飞行员帮自己拍几张老家的照片。

蒋介石棺材现在存放的地方，就是因为跟老家奉化溪口的景色相似，所以得到了蒋介石的喜爱。1955年开始，蒋介石以战备的名义仿照自己的奉化祖宅，丰镐房，在这里修建了行馆，同时配套建设了军营和战备设施。蒋介石给这里取名叫慈湖，理由是思念自己的慈母。慈湖也就成为这片区域和建筑群的统称。

慈湖原本属于台湾五大家族之一的板桥林家，当家人是盛宣怀的女婿，跟宋美龄的关系很好。听说蒋介石看中这块地，盛宣怀的女婿马上表示可以无偿捐献。不过国民党政府还客气了一下，只是说是无偿借用10年，到期再续租。蒋介石晚年之后，思想之情越来越浓，就经常到慈湖行馆居住。

1975年蒋介石去世，留遗嘱说想要安葬在南京的中山陵，就埋在孙中山的墓旁边。蒋介石说的地方就是今天南京紫金山风景区的正气亭，是他给自己挑选的风水宝地。地势比明孝陵要高一些，又比中山陵要矮一些。

这个遗愿显然没法实现，蒋经国做主就把蒋介石的棺木先寄放在慈湖行馆，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再迁回南京中山陵。官方的说法是“暂厝”。从此以后，慈湖行馆就成了慈湖灵寝，一直持续到今天，刚好是50年。

因为只是暂时存放，不打算下葬，所以蒋介石的棺材摆放方式也比较特殊。棺材下面放了一个垫子，离地三尺，表示还没有入土为安，要遵照遗愿等到回大陆安葬。1984年，趁着蒋经国还没死，蒋家最后一次掌握了台湾最高权力，这块地终于成功的捐给了国民党政府。到陈水扁上台之前，慈湖一直有驻军把守，因为湖里有很多天鹅，这支部队也叫做天鹅部队。

“灵寝”、“暂厝”等词语都是古代专门用来指代皇帝的特殊敬语，为什么会用在蒋介石身上？

这是国民党政府历代领导人的一贯操作，只不过蒋经国属于父子继承，所以搞出了新花样。

国民党虽然标榜革命，但从1927年开始迫切需要和地主阶层妥协，所以快速转向了传统文化指导合法性，尊上卑下、等级意识强烈，甚至把党的领袖当成皇帝来尊奉。再加上权力世袭的实际规则，为了体现自身的正统性，蒋介石和蒋经国都会主动借用封建王朝的文化仪式，神化前任，证明自己的继位合法性。

100年前，蒋介石为了缓解外部军阀林立、内部派系斗争激烈的局面，就投资给孙中山搞纪念活动，表现自己的合法的继承人。1928年北伐胜利之后，蒋介石到孙中山去世的北京香山碧云寺祭陵，在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这些军阀面前，蒋介石放声痛哭，冯玉祥劝了很久都没有劝住。

1929年，南京的中山陵工程主体竣工，孙中山的棺材由从北京迁到南京。蒋介石又举办了非常隆重盛大的移灵仪式。期间全国哀悼五天，又在国民党总部举办了三天的公祭。从北平到南京，沿途各站都要全程的人口出来祭拜。直到6月1日，孙中山正式安葬在中山陵，这场活动被称作“奉安大典”。

从此以后，中华民国时期每到重大节日，南京国民政府的党政军高官都要到中山陵去拜谒。在南京开大会，谒陵也是固定的议程。通过这种方式，蒋介石把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孙中山绑定在一起，反蒋就是反孙中山，就是反对辛亥革命以来的所有新政权。

蒋经国是通过父子继承的方式掌握权力，更需要提高蒋介石的神圣性。蒋介石如果是皇帝，自己获得权力就是理直气壮的太子继位了。

在大陆时期，蒋介石就开始培养蒋经国，让他先后掌管了三青团和预备干部局，扶植自己的政治势力。但是蒋经国的成绩和国民党的最后失败不可区分，反而暴露了自己是凡人的事实。大家都知道1948年蒋经国在上海打击通货膨胀的结果。在稳定经济失败之后，蒋经国就低调退出了决策层，给自家押运黄金去了。

在败退台湾之后，蒋介石要快速稳定局面，只有依靠大陆来的忠诚实力派，暂时顾不上培养儿子。最早的搭配是陈诚担任行政院长，吴国桢担任台湾省主席，兼保安司令，孙立人担任陆军总司令。这段时间蒋经国担任了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组建了中国青年反共救国团，只能通过特务系统和政工干部在次要部门培植私人势力。

等到蒋介石统治稳固之后，太子蒋经国和第一任执政团队就出现了矛盾，后来的绊脚石就是当时台湾政权的第二号人物陈诚。陈诚先后担任了行政院长、副总统和国民党的副总裁，还是宋美龄的干女婿，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认为要接班。1960年台湾选举第三届总统，台湾包括胡适一批人在内，呼吁蒋介石不要再参选了，直接交班给陈诚。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外戚，蒋经国跟陈诚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刚刚败退台湾，陈诚就提防蒋经国，安排台湾省的保安司令部对蒋经国执行监听。有两年多时间，蒋经国见了谁，给谁打电话，有没有见蒋介石，陈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等到蒋经国逐渐接管权力，两个人的冲突越来越明显，经常闹到蒋介石面前裁决。

好在陈诚的年纪比较大，争权故事一直持续到1965年，67岁的陈诚去世，55岁的蒋经国才扫清了接班的障碍。

1964年蒋经国担任了国防部长，1972年担任了行政院长，逐渐接过了军政大权。即便是这样，蒋介石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威望不够，去世之前安排当时的副总统严家淦兼任总统，给实际掌握权力的蒋经国过渡一下。就这一届时间，台湾国民党内部也有很多人劝说严家淦干脆搭建自己的班底，实际掌权。

所以蒋介石去世的时候，蒋经国就立刻开始表现，要塑造父死子继的正统性，蒋介石的葬礼就成了最好的机会。

首先要办一个三辞三让的程序。4月5日蒋介石去世，4月6日国民党召开了临时常务委员会，宣读了蒋介石的遗嘱，筹备丧事。蒋经国当场提出了辞呈，他说经国不孝，侍奉无状，萃至总裁，心迹崩阻，不复能治理政事。伏恳矜念孤臣孽子微忠，解除行政院院长一切职务，表示自己太难过了，不能再工作。

但临时常务委员会劝说之后，蒋经国又表示，经中央常务委员会责以“孝思勿去”之意，感慕贤哀受命。为了国家和人民群众才不得不继续当权。当年汉文帝登基，引用的说法也差不多。

“公室、将相、王、列侯，以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辞。”大家非要我做这个皇帝，我也没办法。

此让游戏搞完了，就开始公开表演。通过蒋经国安排，从蒋介石死后第二天开始，报纸全改黑白印刷，电视台要停播娱乐节目，所有的节目变成了悼念专栏。这些纪念活动持续了12天，跟封建帝王死之后的小祥规格一样。官办媒体的用词也一个比一个夸张，类似“崩殂”、“归天”、“永昭日月”这些词，蒋经国全给自己的老爹用上了，就差一句“皇考”。

随后，蒋介石的棺木从医院转运到国父纪念堂，停灵七天接受瞻仰。在棺木转运的路上，蒋经国带着蒋家人一次次跪下表示哀痛，身边人也都带着下属一起跪下祭拜。因为蒋介石是基督教徒，蒋经国还安排了牧师周联华，为蒋介石举办了追思仪式和安息礼拜。经文诗篇加起来总共有20多篇。中外葬礼全部都集齐了，蒋介石的灵魂无论去了哪里都算有个交代。

七天停灵结束，到了送葬的时候，场面就更大了。治丧委员会按照灵车的行进路线，给所有的建筑挂满了哀悼的标语。颜色鲜艳的还要涂刷成黑白，配合哀悼气氛。整个线路动员了大量的军人学生，集体跪拜迎灵。沿途设置了供桌和祭品，组织人员开展所谓的“路祭”，点位有2700多个。

灵车载着蒋介石的棺材，用皇帝仪式从台北送到了慈湖。从此以后，慈湖行馆就改名慈湖灵寝。800年前南宋皇帝为了表示收复中原的决心，也选择了对棺木进行“暂厝”，埋得很浅。蒋介石在待遇上仿照了南宋的皇帝。

1988年蒋经国去世，同样留下遗嘱，希望未来安葬在老家奉化。虽然蒋家后继无人，已经失去了最高领袖的位置，国民党还是给蒋经国搞了国葬。从此以后，蒋经国的棺木停放在慈湖灵寝旁边的大溪宾馆，改名为大溪灵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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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经民主化的台湾，民进党为什么到现在才要想起来撤销灵寝待遇？

罗马尼亚新总统是数学奥赛冠军

民进党建立的时候，政治口号是反威权和本土正等。蒋家父子在台湾长期戒严，搞了白色恐怖，欠下很多血债，是民进党的主要攻击目标，也是民进党存在的意义。

因此从2000年陈水扁上台开始，民进党就一直鼓吹要转型正义，表示要废除两蒋灵寝，不能让这两个独裁者继续享受高规格的待遇。

蒋家对自己的下场也是有预感的。蒋经国晚年，国民党内部已经出现了本省干部和外省干部的矛盾。李登辉虽然是作为蒋经国的亲信上台，但是明显更加倾向于本省的派系，开始逐渐推翻两蒋留下的政策。为此，90年代中期，蒋纬国和蒋经国的小儿子蒋孝勇，主动和大陆方面的政府接触，希望把两蒋的棺木送回大陆，安葬到奉化老家。蒋孝勇甚至公开说，宁可被敌人鞭尸，也绝不让台湾人鞭尸。

但是在刺杀作家江南之后，蒋家的统治价值已经耗尽了，对于大陆人民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所以大陆方面也不想帮助蒋家的独裁者收尸。两蒋的棺木现在还是停放在台湾的灵寝。面对巨大的政治压力，2004年两蒋家属服软了，主动提出可以把两蒋的棺材搬出来，运到五指山国军公墓安葬。陈水扁政府对此表示欢迎，认为这属于蒋家本土化的行为。

在民进党政府表态之后，国防部马上就拨款，在五指山国民公墓修建了一座墓园，取名“蒋陵”，准备用来安葬两蒋的棺材。虽然民进党推动了迁葬行动，但是当时国民党还有很大的势力，民进党害怕激起剧烈的对立，两蒋棺材并没有真的迁葬。直到今天，五指山国军公墓的蒋陵还是控制，墓碑和墓志铭都是空白，等着两蒋埋进去。

随后台湾又出现了两次政党轮替。马英九是国民党人，不想去动两蒋的实体。2016年蔡英文上台之后，一方面要对蒋介石穷追猛打，解密了河卫协定，公布了蒋介石的秘密手令，要弱化蒋介石的抗日领袖身份，瓦解国民党的执政历史合法性。

另外一方面，民进党还需要蒋经国来拉拢中立的选票。蔡英文出席了蒋经国的纪念活动，表示蒋经国坚定保台。蔡英文对蒋家父子态度矛盾，就不会随便去动灵寝这个话题。

民进党一边在宣传转型正义，利用族群矛盾，另外一方面对近在咫尺的两蒋灵寝视而不见，也有自己的政治算计。首先依靠本土的群体支持，民进党现在长期处于优势，暂时还不需要拿死人炒作。加上蒋经国对台湾经济确实有贡献，还有很多支持者，民进党不愿意随便冒这个风险。

另外一方面，只要两蒋的棺材还摆在一个皇帝待遇的临时灵墓，那就是民进党的政治存款，随时可以拿出来批评，吸引选票。

赖清德上台之后就需要这个政治存款了。睡前消息851期提到过，赖清德上台之后不久，就利用台湾的检调机关，先后逮捕了民进党的高层郑文灿，以及民众党的主席柯文哲。现在赖清德已经执政一年多了，从他的执政风格来看，对大陆和统独议题，他的态度要比陈水扁、蔡英文更加激进。无论是党内还是党外的反对派，赖清德的态度都是零容忍。

从去年开始，民进党全面动员支持者，要在立法院搞大罢免，把看不顺眼的国民党立委全部都罢免掉。现在大罢免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很多国民党议席都受到冲击。

光是有罢免的恐吓还不够，面对国民党的抗议活动，赖清德政府也要赶尽杀绝。4月17日，台北地检署忽然展开了大公墓行动，强行带走了国民党台北党部的四名高级干部，目标就是要摧毁国民党的高级领导层。国民党主席朱立伦带着人去台北地检署抗议，结果被警方认为是违法集会游行法，让两党之间的斗争进一步加剧。

赖清德严酷激烈的手段让台湾媒体用“绿色恐怖”来形容他。既然搞起了绿色恐怖，两蒋这个好题材当然不能错过。赖清德对于死人不一定有什么仇恨，但是挑起台湾的历史积怨和族群矛盾，对于他极为有利，可以动员更多的支持者。接下来的时间，针对两蒋话题，赖清德可能还会搞出更多花样。

国民党这边两蒋话题的热度也是经久不衰。两蒋执政时期的独裁统治和恐怖气氛已经在台湾民众记忆中淡化。在一定程度上，两蒋现在是国民党支持者，尤其是外省人群体的精神象征。这些人开始把希望寄托到蒋家后代，希望有新的领军人物带领国民党能够再次执政。

蒋经国的孙子蒋友柏就看到了机会，选择从政，不过因为蒋友柏本人的性格问题，出现了一系列丑闻，被迫退出了政坛。

随后，蒋经国的另外一个孙子蒋万安进入政坛。台北市的国民党支持者占有优势，蒋万安很快当选了台北市长，已经是国民党内的重要人物了。现在国民党逐渐衰败，基本盘不断流失，蒋万安还能取得成功，反而可以说明国民党的经营阶层逐渐本土化。台湾保守群体现在没有选择，只有把希望寄托到名声不好的蒋家。随着蓝绿斗争越来越激烈，未来的蒋家可能还有更多的话题，我们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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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亲欧派罗马尼亚独立候选人、布加勒斯特市长尼库索尔·达恩以54%的选票战胜了极右翼候选人，赢得了罗马尼亚总统选举。国际媒体在报道他的时候特地提到，他曾经是罗马尼亚的数学天才，两次获得国际奥数竞赛满分。

督工，你怎么看待这个总统？

罗马尼亚人选了一个奥数冠军当总统，就像阿根廷有人会选梅西从政，属于尊重本国的传统文化。

达恩出生于1969年，他在1987年和1988年两次获得了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而且拿到了满分成绩。后来他去法国留学，1998年在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院成为博士。毕业之后，达恩回到了罗马尼亚，仿照巴黎高师创建了布加勒斯特高等师范学院。

2015年，达恩创建了拯救布加勒斯特联盟，倡导反腐败和保护文化遗产。一年之后，达恩成为拯救罗马尼亚联盟党的创始人之一，担任了众议院议员。2020年，他当选了布加勒斯特市长，2024年连任。去年他本来宣布至少干完这一届市长，再考虑竞选总统问题。但是2024年11月，罗马尼亚总统选举出问题了。亲俄反北约的极右翼候选人克林·杰奥尔杰斯库，在俄罗斯支持下赢下了第一轮投票，被罗马尼亚宪法法院取消了投票结果。我在866期节目还批评了罗马尼亚法院的决定，认为就算是俄罗斯的情报机构投放广告，也不应该否认本国人的选择。

2025年罗马尼亚重选总统，达恩看到了机会。因为杰奥尔杰斯库已经被禁止参选，另外一位极右翼候选人乔治·西米翁替代了他的位置，第一轮拿到了40%的选票，达恩只拿到了21%。

按照罗马尼亚的宪法，如果第一轮选举无人过半，就让前两名的候选人进入第二轮。各党派决定反对极右翼是妥协后的任务，都支持达恩，让他以54%的选票胜利。

达恩赢得选举和最近的加拿大、澳大利亚选举一样，靠的是选民对于极右翼上台的恐惧。特朗普上台之后，中间派和左翼的支持者害怕右翼的民粹，联合起来支持胜率最大的候选人，所以达恩能够反超。

在政治立场方面，达恩本人宣布自己是中间路线，不激进也不保守。他曾经因为自己创建的党内有极端的进步派而选择了退党。他的标榜是反腐败、透明政治，在首都布加勒斯特市民当中名声不错。预计他上台之后也会执行亲欧盟的传统路线。

这里要说明一下，罗马尼亚实行半总统制，总统是国家元首，但是政府的首脑是议会内最大党团担任的总理。和美国、韩国这种总统制国家相比，甚至和法国相比，罗马尼亚总统对国内的权力不算大。

但是在对外方面，比如说外交、国家安全领域，罗马尼亚总统的权力就大了，可以控制军费预算，也可以否决议会的法律提案。因为是半总统制，总统和总理天然就有权力冲突。罗马尼亚最近几十年的历史多次爆发了府院之争，进一步加剧了政坛的混乱。比如说2025年这次选举，议会执政联盟推举的候选人只拿到了第三名，结果现在的罗马尼亚只能由看守总理来管行政事务。

罗马尼亚的党派多，没有一个党派能够长期占据议会的主导地位，总理人选更换也频繁。从1991年到2020年，罗马尼亚一共更换了21任总理，不到两年就要换一个，任期最短的只当了20天。相对来说，能够长期任职的总统反倒可以对政府施加稳定的影响力。

罗马尼亚靠近乌克兰，如果不是俄罗斯的助局，亲俄势力分裂，摩尔多瓦本来早就达成了共识要加入罗马尼亚。随着俄乌战争的持续，预计掌握外交和国防决定权的罗马尼亚总统，影响力也会继续扩大，跟随欧盟对俄罗斯保持强硬的立场。

能当好市长，不一定就能当好总统，所以我们暂时不对他的执政做太多的推测。现在比较有意思的是，为什么奥数做题家能够当总统？

罗马尼亚是一个小国，人口1900万，比北京上海都要少，和深圳差不多。人均GDP接近2万美元，放到中国比江苏省还要差一点。但是罗马尼亚的数学教育地位远远超出它的国家规格。第一届国际奥数竞赛就是1959年在罗马尼亚举办的。

1987年达恩获得金牌的那一次奥数竞赛，不只是他一个人，五个罗马尼亚选手全部满分。1996年，罗马尼亚代表团在当年的奥数竞赛中再次获得了总分第一。2023年罗马尼亚排名第四，前面是中国、美国、韩国三个国家。

国际上有一个STEM教育卓越指数，评价学生的数学、信息、物理、化学和生物这些理科国际竞赛的表现。中国大陆现在排名第一，美国排第二，日本第三，台湾省第四，韩国第五，而罗马尼亚排名第15，在欧洲仅次于英国和波兰，甚至还超过了德国。对于说数学的传统强国法国和俄罗斯，因为其他学科方面的劣势排名相对靠后。

国际上现在还有另外一个知名度比奥数竞赛稍低的数学竞赛，罗马尼亚数学学会主办，每年在布加勒斯特举办的罗马尼亚大师杯数学竞赛。一般认为这是世界上最难的中学生数学竞赛。

罗马尼亚的数学基础教育为什么这么厉害？

这要说到一个死的很惨的人，齐奥塞斯库。1944年之后，罗马尼亚被苏联解放，加入东欧集团，系统的建立了高等教育研究体系，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数学名人，格里戈雷·莫伊西尔，为后来的计算机时代提供了理论基础。

1965年，齐奥塞斯库成为罗马尼亚的最高领导人，强调对苏联要独立自主。1968年，他甚至和中国一起公开谴责了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齐奥塞斯库重视数学教育，1959年在罗马尼亚办第一届的奥数比赛就是罗马尼亚政府主动提出来的。

齐奥塞斯库的女儿左伊亚·齐奥塞斯库，也选择了数学专业，在泛函分析领域有贡献。目前罗马尼亚的数学教育可以算作齐奥塞斯库时代的遗产。有趣的是，重视数学教育的齐奥塞斯库并不希望女儿研究数学。他几次阻挠女儿的研究，甚至关闭了女儿曾经任职的研究所。但是左伊亚坚持自己的数学研究，她跑到了另外一所学校去担任数学系主任。

事实证明左伊亚的选择是正确的。齐奥塞斯库还有两个儿子，长子瓦伦丁，次子尼库，都选择了物理学专业，毕业之后都在大学当教师。只是瓦伦丁自己选择了一个父母不喜欢的犹太妻子，被家庭边缘化了。次子尼库被当做政治接班人。25岁的时候尼库被任命为共青团书记处书记，33岁成为中央委员，参与国家决策。

齐奥塞斯库夫妻死的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公开要搞世袭，而且尼库的公众形象很差。

齐奥塞斯库被打死之后，尼库被清算，逮捕受审，1996年死在监狱。他的哥哥姐姐单纯的搞科研，调查一段时间之后都被无罪释放，一直工作到21世纪。从齐奥塞斯库的家庭经验来看，数学和物理是最好的家传，比权力和财富都要更靠谱。

2025年的今天，共产党时代的少年做题家成为总统，再次证明齐奥塞斯库最有价值的遗产是数学。

感谢各位收看，905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