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973】内蒙人口第一县 启动逆城市化
10月份新闻后续。
大家好，欢迎收看2023年11月26日星期日，第973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话题。
10月份刚刚结束，除了各期节目集中分析的一些话题，还有一些零散的新闻值得关注。
比如说周四10月30号，小黛辰独介绍过的一个新闻，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撤销两个社区，重新改回村。我的家乡的河北平泉，和这个宁城县是邻居。宁城县最主要的河流，县城旁边的老哈河，就在平泉境内发源。历史上两个县经常合并成一个县，现在虽然分开了，但是文化和自然环境都比较类似。
上次我回加乡拍摄我们生长的地方，有一小段汉朝古城和打虎石水库的镜头，就在紧靠着平泉的宁城境内拍摄，所以我对那本的情况比较了解。
内蒙古人口第一县，启动逆城市化
宁城县的地理与人口优势
宁城县是一个大县，4300平方公里，同时也是个人口大县，户籍人口差不多60万。这是因为在燕山和努鲁儿虎山脉之间，老哈河冲出了一小片的平原，全县接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是耕地，农业基础相当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两条山脉的阻挡，宁城县这一小块平原，去华北平原和东北平原都不方便，反而和北边的赤峰沟通比较容易。所以1955年撤销热河省的时候，南边的平泉分给了河北，东边的建平县分给辽宁，宁城跟着赤峰市，归属了内蒙古。
相对应于渤海周边的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来说，宁城县算是一个地理死角，直到2025年，宁城县都不通高速公路。规划中的赤峰到绥中高速公路，刚刚通到南边的辽宁省边界。
本地农业人口多，出门不太方便，所以一直到现在，宁城县还能统计到48万常住人口。在赤峰的12个区县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松山区，甚至要比赤峰曾经的主城区红山区人口还要多。如果不算地级市的主城区，只算县、旗和县级市，宁城县就是内蒙古的人口第一大县。
房地产与城市规划的转向
所以宁城县的本地房地产需求，略高于其他的北方山区农业县。2019年，北边的赤峰主城区房价一度超过了1万。宁城最好位置的新房，喊价也能到每平米七八千。当时的宁城县政府在县城天义镇附近积极征地，想放大土地财政的规模。这次新闻提到的沙坨子村、苏木高村，都在县城规划区的边缘，在2015年以后，改成了城市社区，准备逐步的收掉耕地和宅基地。
但是2019年以后，宁城发生了两个变化。第一个是受到疫情冲击，第二个是本地通了高铁，外出打工越来越方便。房地产立刻就跟着全国的趋势，转声往下走。如果现在拿现金全款买房，本地房子的实际成交价格，恐怕连顶峰的一半都不到。
在卫星地图上稍微放大一下就可以看到，县城天义镇的城区内部，现在还有大量红色瓦顶的自建房街区，再加上七八块绿色的农田。继续放大可以看到，包括县政府所在的核心街区，往往是靠街道的一面有连续建筑，里面还是农田和零散的自建房。
无论这些土地是已经征收的储备耕地，还是等待征收的农田，都说明宁城县的规划架子已经拉的很大了，暂时没有对外扩张的必要性。
逆城市化背后的经济与人口变化
所以宁城县也很务实的放弃了大面积的征地计划，把县城边缘的社区重新改回村。从当地的文件和公交路线图来看，大多数宁城人还没有适应这两个社区的存在，口头上还是说沙坨子村和苏木高村。现在正好顺应群众的记忆，改回原来的名字。
除了比较发达的农业之外，宁城县也有一些工业，比如说北边的赤峰有煤炭和铁矿，钢铁工业就沿着铁路扩展过来，本地也有一些矿产。其中最有特色的矿产产业，是猫砂。
之前我们的万物由来节目介绍过，现代人在楼房里养猫，决定性的一个因素是能不能在市场上买到猫砂，而猫砂的起源就是膨润土。宁城县有高质量的膨润土资源，每年挖出300万吨，其中有200万吨做成了猫砂。从重量来说，宁城的猫砂产量，占了全国的三分之二，世界的五分之一。未来随着儿童减少、宠物增加，预计宁城的猫砂市场还会继续扩大。
但是猫砂的产值不高，只能算是粗加工的矿产品。就算是占了中国三分之二的市场，也就是提供两三千个就业岗位。宁城人如果要打工赚钱，必须要往外走，走了就不会考虑回到宁城县来买房。所以内蒙古的人口第一大县，房价很难再涨起来。
我刚刚看了宁城县的教育数据，2023年全县的小学加起来，还有4471个新生入学，比鹤岗那个地级市还要多。其他北方中小城市的观众，可以看看自己的家乡，每年的小学招生数量能不能超过4000人，有没有市场占有率超过中国一半的特色商品，人口数量在全省能不能进前十名。如果没有，房地产的前景多半比不过宁城县，房子就可以硬出尽出了。
辽宁营口小学合并，大兴安岭林区工人南迁
营口市鲅鱼圈区小学关闭
10月10日还有一个新闻，辽宁营口市鲅鱼圈区神井的小学开学以后快速关闭，学生都并到了附近的华海河路小学。
小学合并关闭，这在当前的中国已经不算新闻了。但是刚才提到的神井的小学，并不是偏远的乡村小学，而是在核心市区。它所在的鲅鱼圈区是90年代才成立的新区，21世纪初，曾经是大连之外，辽宁炒房资金最集中的地方。
卫星地图显示，神井的小学旁边是密集的楼房住宅，背靠一个小型的山地公园。西面几公里之外是营口港的集装箱码头，北面几公里是鞍钢集团的鲅鱼圈钢铁厂。2023年，鲅鱼圈的常住人口是54万，比10年之前还增加了5万，本地不缺常年人口，也不缺就业。
辽宁生育率下降与教育调整
这只能说明辽宁省的生育率下降，超出了本地教育部门的预期。2023年，整个辽宁省的小学入学数量是28.5万，比上一年降低了14%。同样是2023年，全省出生人口只有18万，就算都留在本省上学，未来几年也会继续有大量的城区小学要合并。
大兴安岭林区工人安置计划
说到鲅鱼圈区，2017年还有一个旧闻。鲅鱼圈区联系了大兴安岭地区行署，准备把大兴安岭林区的工人、家属和孩子都安置到鲅鱼圈区。
因为从2014年开始，黑龙江的大兴安岭地区封山育林，林业工人改成了护林员，有大量的过剩劳动力。同时大兴安岭地区的生活环境恶劣，冬天的取暖成本高，地区行署和加格达奇地区，都要借着蒙古呼伦贝尔的地盘，才有一个生活基地。如果未来一代人的时间都不打算砍树，强行在平均温度零下，每年不到100天无霜期的地方去维持一个居民区，确实没有什么必要。
当时双方的想法是，鲅鱼圈虽然也在东北，但是靠着渤海湾，已经是东北气候最温和的地区了。鲅鱼圈还有上一波房地产泡沫之后，空置的十几万套房子。如果能够让黑龙江的林区人口来接手，很有可能两方面都有好处。最起码每年省下来的取暖费，可以拿到鲅鱼圈来还房贷。
但是紧接着房地产又涨了一波，也许是鲅鱼圈这边要价太高，也许是黑龙江想把人口留在本地维持行政编制，至少不希望退休金花到外省，反正移民的事情就没有下文了。现在鲅鱼圈核心市区的小学都要撤销，眼看着还有新一波的房地产过剩。也许营口是可以放低一点条件，再问问黑龙江的人要不要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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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改革的两种模式：衡水中学与北大附中
衡水中学模式的争议
966期节目，我们请衡水市的中学教师来做谈，激发了B站观众的热情。现在两周时间过去了，视频还经常有100人同时在向观看。10月13日，衡水中学发布公告，请静静你帮我读一段。
“今年以来，学校通过各类会议、开放日和日常接待等活动，有序接待各地客人6万余人次。目前各地教育局、学校等单位仍持续向学校发来函件，希望来校参观交流。为了避免繁重的接待任务对学校正常教育教学秩序造成干扰，并结合学校工作实际情况，经学校研究决定，近期不再安排接待和参观，敬请谅解。”
到10月13日的时候，这一年还不到300天，衡水已经接待了6万人，平均每天要超过200人。这说明衡水中学模式还在全国各地快速扩张。
北大附中的教育理念
10月26日，中国新闻周刊有一篇特稿，最像大学的中学如何改革，介绍了北大附中的教育特色。现任校长马玉国，曾经是北京大学化学学院的党委书记，请静静读一段他的采访原文。
“丰富的选修课是北大附中的传统特色。目前有上百门课程可供学生选择，例如人工智能导论、文艺复兴回眸、探秘阿尔茨海默等。在中学阶段，努力寻找并保留一到两个兴趣，对学生的成长非常重要。我们最不希望看到高中三年之后，所有孩子都染成了同一种颜色。中学阶段最重要的是让学生了解学科的本质，也就是学科的底层思维方式，避免把知识教死了，使得一些学生对学科的认识不够全面，认为一切都有标准答案。但即使是自然科学，很多问题也没有标准答案，或者说答案在不断更新，需要人类持续的追寻与探索。大学更希望中学培养的学生具有探索的意识与能力，当学生遇到一个新的问题，知道通过怎样的路径可以从已知连接到未知。为了培养学生的学科思维和专业认识，北大附中推出了寻星系列生涯探索活动，包括生涯讲座、圆桌座谈会和行业咨询等。我们从高一下学期就会启动，基于学生对选科与专业的需求，邀请不同领域的校友或名家，分享行业现状与人生选择思考。高中阶段的生涯教育有两个切入点，一是指导高二选科，二是指导大学专业选择。实际上生涯规划意识从高中开始培养也还不构，越往前越好。如果孩子缺乏自我规划意识与自主选择能力，只依靠惯性学习，等进入大学后，突然面临大量的选择就会陷入迷茫。”
两种教育模式的对比与反思
我完全赞同北大附中的教育原则。高中教育是年轻人最后一次接受全科通识教育。接下来，年轻人的学历越高，专业面反而就越窄。所以高中教育的目标，不应该是选几个特定科目去刷分数，而是应该培养探索精神，让学生更加关注科学的本质。学生带着好奇心，接触了不同领域的专业，在成年之前就了解社会，然后才能正确的选择适合自己的大学专业和就业方向。
现在的学生报志愿，大多数只看学校的排名，再加上父母对社会的理解，往往身在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兴趣的专业，耗尽了热情和好奇心。
衡水模式对于北大附中的原则完全是反着来的。教育系统明明知道什么样的教育模式最好，但是还是要放任基层承受不平等也不合理的竞争压力。结果就是教育走向了所有人的反面。其中分数最高的，高中毕业生代表人物是拱白菜的张锡锋。
在小学正在快速减少的年代，中国的教育资源正在快速过剩。如果过剩的结果是建设更多的衡水中学，培养更强大的考试机器，那我只能说，体制问题毁掉了中国大多数年轻人。
非洲动荡蔓延：坦桑尼亚与马里
东非地区动乱加剧
上周971期节目，介绍了马达加斯加正在发生的海盗王国，或者说寨师大革命。当时我说，仅从非洲来看，马达加斯加也不是一个孤立的革命。东非的肯尼亚和莫桑比克也在动乱状态。在人口爆炸之后，年轻人就要推翻现任的政府。
肯尼亚和莫桑比克之间的国家是坦桑尼亚，一向被认为是相对稳定。但是就在过去一周，伴随着选举，坦桑尼亚也乱了。东非的动乱区域连成一片，从索马里直到苏维士兰的边界，长度有四五千公里。
坦桑尼亚选举与政治危机
坦桑尼亚执政党的女总统哈桑，本来是一个副总统，2021年因为总统病死，接任了总统。她在今年4月份逮捕了一个反对派，在10月份选举之前，又抓了另外一个主要的反对派，然后她才开始和一批小党玩选举游戏。昨天，哈桑准备宣布自己获胜，反对派发起暴动，和军队发生冲突。从各方面的信息来看，到了星期六，死亡人数已经接近1000。
和几个邻国一样，坦桑尼亚的人口也在爆炸。2000年是3400万人，去年是6800万人，不到25年翻了一番。
由于年轻人的抗议，政府学习了尼泊尔的上一任政府，全国断网。从年轻人的反应来看，断网反而导致民间的谣言增加，怨气越来越强。哈桑就算顺利当上总统，今后几年也要投入大量的资源镇压，恐怕经济增长就要受影响。
马里局势恶化与人道危机
971期节目还顺便提到了苏丹的内战。当时法希尔刚刚被反政府武装占领，还不知道有多少破坏。节目播出第二天，当地妇产医院被占领的画面就出来了，460个孕产妇和陪护人员都被杀光，医生和护士被带走当人质。现在没有人敢接近法希尔附近的战场，只有军人毫无顾忌的上传现场屠杀的画面。但是屠杀过后用卫星照片就能推算了。国际组织通过卫星观察当地情况，看到主要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集体屠杀地点的土壤被大面积染成了红色。这一场战斗知道的平民伤亡，可能就要超过2023年全世界其他地区之和。
注意啊，我说的是可能，因为非洲还有一个国家随时要崩溃，在年底之前要制造一场大灾难。
睡前消息一直关注非洲萨赫勒干旱地区的人口压力。2023年，尼日尔、马里、布基纳法索，这三个国家的军政府组成了萨赫勒国家邦联，退出了西非国家共同体，向俄罗斯的瓦格纳组织寻求帮助。4月份的885期节目，分析了尼日尔查封中石油炼油厂的动机。
最近几天，马里军政府遇到了生存危机，或者说整个马里社会都遇到了生存危机。10月31日，美国要求国民和普通外交人员都撤离马里，只留下紧急状态的留守人员。因为基地组织的军队，接近于包围马里的首都巴马科，军政府垮台只是个时间问题。
睡前消息的视频节目开播之前几个月，2019年4月，我们有一篇公众号文章，5000年来中国的苦难，在西非都能找到，马里大屠杀背后的社会地理矛盾。当时我们把马里的国土简化成两个三角形，南面是首都巴马科所在的农业区，北面是沙漠牧民的荒漠区。2019年，矛盾主要在两个三角形的边界线上爆发。
现在随着人口增加，随着基地组织的内部整合，摩托车骑兵已经打到了南面这个三角形的腰部。很多叛军就是曾经的军政府成员。到昨天为止，首都巴马科的机场和对外通道都被破坏了，300万人口的城市已经失去物资供应。马里这2500万人口，不知道战后能回来多少。
地方政府债务与供暖纠纷
山东甘肃供暖特许经营权争议
最近北方的供暖季到了，山东博兴县和甘肃岷县，各自有供暖民营企业和当地政府争夺专营权的冲突。这两个县之前都和民营企业签订了30年的供热专营协议。后来政府宣布，专营企业的供热不达标，取消之前授予的专营权。
从目前信息看，两家企业的供热服务都有不完善的地方。地方政府也确实可以指挥各种行政机构做定向的监管，为修改合同提供理由。矛盾的基本原理，应该和958期节目分析的污水专营权问题差不多。前些年地方政府为了房地产，为了尽快能卖地，以优厚的条件，出让了各种市政服务的专营权。当时签订的监督条款很模糊。等到土地财政退潮，当初签订协议的干部换届，双方大概率会爆发矛盾。
地方专项债管理问题
在更多的信息出现之前，我暂时不判断双方的对错。但是我注意到，两家企业的负责人，都指控政府要求民营企业配合借专项债。因为发债融资的具体方式产生了分歧。
专项债的利息低，政府和企业都想要。目前政府一面的信息很多，但是并没有对发债问题进行正面反驳。我可以大概率确认，地方政府确实急需拿回市政服务的收费现金流，作为新一轮融资借款的抵押。这正好符合湖北省政府近期提出的三资三化改革原则。
一切国有资源，尽可能资产化；一切国有资产，尽可能证券化；一切国有资金，尽可能杠杆化。
之前的9月10日，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公布了2023年度政府专项债监督调研报告，请静静你帮我读两段。
“超长期特别国债管理有待完善，还本付息资金来源、偿还责任有待进一步明确。一些地方政府专项债存在偿还压力，政府债务资金形成资产、管理仍需加强。市场化约束机制不够健全。部分地方化债资金使用管理不严，有的地方仍新增隐形债务或虚假化债，掩盖地方真实债务水平。有的地方超出财政承受能力上项目，脱离预算约束搞建设，尚存在新增隐形债务的隐患。”
地方政府的财政困境与改革方向
从这些信息来看，接下来几年，北方很多家庭的取暖费要用来还债。收取暖费和供暖质量的矛盾，可能会密集爆发。
感谢各位收看，973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