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切割机应该怎么用?【硬核狠人14】
本篇为硬核狠人之萨斯兄弟。 参考资料: 霍斯特·博斯特斯基2017年出版的《萨斯兄弟:获宠爱的盗贼》 弗雷德里克·斯特兰德2020年出版的《萨斯兄弟:来自莫阿比特的盗贼大师》 2015年文章《萨斯兄弟:保险箱终结者》 马可·沃克莱因2010年文章《埋在森林里的宝藏》 斯文·费利克斯·凯勒霍夫2021年文章《德国最著名的窃贼》 阿罗·库尔特文章《萨斯兄弟:柏林大盗》
死亡与传奇
1940年3月27日清晨,纳粹党卫军军官鲁道夫·霍斯,站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实分边,闭目低头,宛如虔诚祈祷的信徒。
但熟悉他过往的人都很清楚,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基督徒了,枪毙的神父都能凑足就对了,眼前这个姿态只抓紧时间休息而已。
很快,一高一矮两名青年被从监狱里薅了出来,拖到了霍斯面前。
霍斯仔细打量两人一会,虽然一身血污,但精神头还不错,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依然保留着。
霍斯冷笑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宣读:“根据元首及党卫军全国领袖的命令,对萨斯兄弟就地处以死刑,即刻执行。”
那哥俩听完这话当场崩溃:“不可能啊!之前法院不是判我俩有期徒刑吗?你们不能言而无信啊!”
霍斯再次冷笑了:“你跟党卫军谈法律,是不是有点大可不必了?”
他家士兵挥了挥手,示意赶紧干活。那萨斯兄弟一看,这架势肯定是活不了了,他们还是不争取点最后福利。
“大佬,好歹也得给我俩找个牧师做临终关怀吧。”
霍斯根本没有废话,他掏出手枪连续射击,片刻之后,两人就倒在血泊中。
就这样,人类高科技犯罪的宗师鼻祖,欧洲侠盗的一代传说,纵横德国十余年的萨斯兄弟就此毙命。遗憾的是,他们的死也从此为后人留下了一个至今难解的谜团。
贫困与学徒
1900年2月,一个名叫安德里亚斯·萨斯的波兰裁缝,只身来到了柏林。在莫阿比特区的一座36平米的公寓定居了下来。
次年,裁缝迎娶习艺工玛丽,获得德国国籍。
在当年,很多波兰人都梦想着移民德国,但现实通常十分残酷。安德里亚斯混到1915年,除去添了五个儿子的事烦外,条件没有任何改善,恨不得买套裤衩都得按揭,穷的当系回厂。
由于家里太穷,夫妻俩养不起五个儿子,只能早早的让五个儿子出去当学徒讨生活。
柏林莫阿比特区是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它虽然被柏林管辖,但那里从来没有大城市待遇。早年间是牧业区,工业化后又承载了大量柏林的工业和污染,成为了工业区和贫民窟。
由于特殊的区域优势,老萨斯家的五个儿子中,老二弗朗茨成为了锁匠学徒,老三艾里希成为了工厂学徒。
老二老三在弟兄五人里感情最深,两个人就一直留在了莫阿比特区。
20世纪初的工人还是很有团结性和同情心的,虽然莫阿比特很穷,但萨斯兄弟在当地受到不少邻居的关照。那些贫穷的工人经常会挤出食物给他们俩果腹,也愿意教小孩一些谋生手艺,比如电锯操作、锁具维修、焊机操作等等。
不过,邻居们的接济并不能改善哥俩的生活状态。在那个年代,当学徒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报酬的,哥俩还是常年在生死线上挣扎。
为了改变极度贫困的状态,哥俩只能走上已经设想的道路,发展点副业吧。
弟弟艾里希身材高大,沉默寡言,有一双灵巧的手,学什么技术都非常快。而哥哥弗朗茨则处于另一个极端,为了供养弟弟学手艺,他自幼就营养不良,个子小小的,很瘦,长期在街头厮混之下,让他成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街溜子,也是发展副业的主力军。
所谓发展副业,在当时无外乎偷、抢、骗三行。
首先排除抢,因为弗朗茨人瘦个矮,上幼儿园离棍都打人巨了,可以pass。
诈骗这行他智商倒是够了,奈何地位太低,跟有钱人只能靠漂流瓶联系,完全没有骗人的渠道。
最后,能干的就只剩下偷了。
可是,偷东西是个技术活,需要时间磨练技术。当时的德国又没有人开小偷学校搞培训,所以没有技术的哥俩只能选择最朴实的道路,溜门撬锁、入室盗窃。
但是,入室盗窃有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撬门才能不被发现。如果深夜去,主人大多在家,即使睡着了也可能被噪音惊醒。可你要是白天去的话,家里确实没有人,但光天化日下去撬门,除非街面上的人都是小龙虾,否则这种行为跟自首没区别。
苦思冥想之下,哥哥弗朗茨很快想出了个绝招。两个人虽然不会掏包,但工厂里的各种活却都干的烂熟。
哥哥弗朗茨定制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在箱子的一侧安装了一扇向内开的活门。
踩完点后,他就钻进那个箱子,让弟弟艾里希用马车把箱子拉到受害者家门前。活门内侧,把天窗板门放好就行。
在20世纪初期,不少大件邮寄都是采取这种方法送货,路人或者邻居往往不以为意。而在这种掩护下,箱子里的弗朗茨就可以打开活门,不受干扰的撬锁。
搞定门锁后,弗朗茨还可以把搜刮来的财物都放进箱子里,艾里希再带着马车把箱子搬走,能一次性卷走大量财物。他们甚至连家具都能给受害者搬走,杰作了属于是。
靠这手绝活,哥俩很快就脱贫成功,可惜这招没用多少时间就失灵了。因为柏林警察也不是傻子,数次入室盗窃案都发生在门口绑箱子的家庭,这还能不暴露?
箱子障眼法失去作用后,弗朗茨被柏林警察抓进去招待了几星期。
监狱与顿悟
我说过,监狱是个悟道的好地方,如拉姆、雷斯等无数大师都是在监狱里顿悟的。而在百家争鸣的监狱里,萨斯兄弟也开始了他们的思考。
哥俩复盘了一下自己的犯罪生涯,发现自己在技术上不如安德烈的科班培训,在作案经验上不如拉姆的航母出身。论智商情商,自己也跟拉蒂格这种骗神没法比。
两人唯一的优势,就是两人都是熟练工人,掌握了一些高科技。而现在已经是20世纪了,高科技才是核心生产力。
在兄弟俩的讨论中,弟弟灵光一闪,他表示:“咱们不就是搞不定门锁吗?这事有招啊!我在当学徒的时候用过一种高温火焰切割机,那玩意动静很小,而且很快就能把金属切开,比手动开锁容易多了!”
事后证明,萨斯兄弟的这次顿悟也改变了人类犯罪史上的龙场悟道。由此,人类的第一对热切普萨诞生了。
1895年,法国人发明了氧乙炔火焰,1900年诞生了第一把火焰切割机。这种机器的原理并不复杂,就是用高温火焰融化并切割金属,噪音小,效率高,很受工厂的欢迎。
听到弟弟的建议,哥哥弗朗茨非常开心:“有你这么个兄弟,真是修了八辈子血福了!”
兄弟俩出去以后就买了一把火焰锯,继续溜门撬锁。事实证明,这种工业方法确实开锁非常快,而且没有什么噪音。但是他们没考虑一个问题,这东西有高温和强光。声音是没了,可俩人切割的时候,光亮的跟烧星星爆炸了,隔着俩路口都看得见。
所以,警察迅速出警,看来你们俩是监狱没住够啊,来吧,去住一段时间吧。
出去后,兄弟俩思考了一下。他们觉得热切机这种高效率的工具肯定不能放弃的,但是亮光这个缺点太大了。如何把这个缺点掩盖掉呢?
他们想了很久,终于得到答案:不让其他人看到强光呗!
这句话听起来虽然跟听了一句废话一样,但其实是个很有价值的觉悟。哥俩觉得,溜门撬锁的见证人可能来自任何角度,而如果不想被人看到强光,就必须在一个秘密无人的空间里操作。
那么什么地方秘密无人,却又大量财物呢?那自然是银行的金库里了。
我们在拉姆那集里曾经讲过,抢银行的古典派和现代派之分。其实,古典派炸弹抢银行法之所以衰落,除了控制不好炸药量,容易造成生产安全事故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保险箱的诞生。
20世纪的银行普遍给财物加装了保险箱,劫匪炸开金库大门后,没法一个个再去炸保险箱了。也正因为如此,拉姆才彻底摒弃了夜间爆破的思路,发明了拉姆技术,让该行业变成了绝对的红海。红海行动了属于是。
但是,对于拥有尖端科技的萨斯兄弟来说,无论是金库还是保险箱,在热切锯面前通通都跟纸一样。
当时的金库一般都在地下,我们只要悄悄挖进金库,用割锯快速搞定保险箱,拿了钱就可以跑路了呀!而且,地下金库不会有人闲逛,整个过程基本不会受到干扰,这种行动赶紧又卫生,咱俩这就要发财了呀!
屡败屡战
找到方向的两人立刻展开行动,1927年3月26日,哥俩购买了最新款的割锯,当晚就跑到德意志帝国银行莫阿比特分行金库墙外,准备动手。
兄弟俩选这个银行是有原因的。首先,银行位于柏林莫阿比特区,是他们的大本营,街坊邻居全是苦工人,对银行和魏玛政权天然反感,哪怕被发现了,都不会有人报警。
其次,这家银行的金库是一种半地下结构,金库的防护墙就是银行后面的外墙,想进入金库连地道都不用挖,直接把墙扒开一个洞就行。
哥俩在侦察后发现有个墙角的湿砖,拆掉后可以直打金库,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这么好的条件不给资本家上一课,简直对不起工人兄弟们多年来的培养。
3月27日夜间,哥俩来到银行外墙后也不废话,直接把墙砖撬下来,很快就掏出个小洞爬进金库。
为了避免热切产生的强光被外面看见,哥哥还细心的用那些石头砖把墙缝砌上了。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很简单了,金库里有220个保险柜,装着各种现金和财物,哥俩要一整晚来慢慢切开,然后洗劫一空。
弟弟艾里希戴上了手套,拿起了割锯,哥哥弗朗茨负责在洞口,利用缝隙望风,带着伟大的发财梦,俩人火星四溅的开动了。
然而不到20分钟,弗朗茨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艾里希的动作怎么越来越迟钝呢?切了这么半天,居然连一个保险箱都没切开。
就在弗朗茨蒙逼的时候,弟弟艾里希已经咣当躺在地上,直接晕木起来。
弗朗茨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赶紧把弟弟拖回住所,想等养好身体后再去收割保险箱。
其实,这次失败的原因非常简单。哥俩对热切技术知其一不知其二,两人只想找个密闭空间能隐蔽的切割,但没考虑到热切的剧烈燃烧是要消耗氧气的。金库里面又不通风,弟弟一通操作,把自己给干缺氧了。幸亏哥哥身体好,要不然两人可能一起撂在这儿了。
遗憾的是,哥俩再也没有机会进入这家银行了。3月28日,银行职员就发现了他们的彩虹六号行为,立刻报警,并且在墙内安装了全钢防护,哥俩和到手的横财失之交臂。
而且,这次失败还吸引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柏林警察马克斯·法比奇。
法比奇之前就处理过哥俩靠热切入室盗窃的案子。金库里如此明显的热切痕迹,他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可惜手里没证据,不然早就和萨斯兄弟再续前缘了。
几天后,在病床上的兄弟俩迎来了警察法比奇的盘问。法比奇的原话是:“我知道德意志银行的盗窃案是你们干的,可惜现在没有证据,小心点,我会盯着你俩。”
弗朗茨很无辜的说道:“可惜不是您没证据,而是完全找错人了。我承认之前和弟弟走过弯路,但经过监狱的教训,我们已经改邪归正了。您看,我弟弟在工厂作业时都受伤了,而我一直在照顾他,您这污陷可真让我伤心。”
法比奇自然不相信弗朗茨的鬼话,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我会盯着你们。”
两人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
你知道是我干的。
我知道你知道是我干的。
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是我干的。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是我干的。
可惜,虽然哥俩的抬杠很完整,但由于那年头技术太落后,找不到证据的法比奇警官还是无法逮捕他们。
被警察盯上后,兄弟俩确实端正了心态。倒不是想金盆洗手,不干事不可能的,钓鱼佬永不空军。但是两人意识到,以后干活得注意点了,还是老老实实掏地道进金库吧,虽然费事,至少安全。
挖地道是个技术活,两人拿出曾国荃打天京的精神开始地遁,这次一定要成功!
1927年12月,兄弟俩在辛苦工作一个月后,终于挖通了到萨维尼广场德累斯顿银行的地道。回家休息一晚,准备第二天晚上拿起家伙去干活。
结果,第二天白天就是银行的盘点日。一群人来清理金库,银行经理一脚踩进伪装过的地道口,差点摔个半身不遂。警察迅速赶到,大肆搜捕,哥俩挖了一个月的地道算是白忙活了。
法比奇警官在发现地道后,再次找上了这队兄弟:“你们是想死还是不想活?我知道是你们干的,老实交代!”
连续两次对银行出手失败后,萨斯兄弟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这种目标,他们决定降低一点难度。
1928年3月2日,他们又挖进了柏林国家铁路局服务大楼。在大楼的地下室有一个小金库,他们的地道完美的从正下方挖出,而且还留了通风口,怎么看这活都稳了。
结果,在他们即将得手的那天,有一个工作特别积极的员工,决定那天晚上主动加班,清扫地下室。在清扫过程中,听到金库里有动静儿,立刻决定报警。
兄弟俩万万没想到,这年头居然有社畜愿意主动加班,要不是警觉性高,差点就被堵在金库里了。只是割锯就丢在了那里,钱一分没响着,还把装备给丢了。
连续三次失败,让弗朗茨非常痛苦。搞热切是需要成本的,割锯可不是便宜东西,挖地道也需要好长时间。这哥俩辛辛苦苦折腾一年,非但一毛钱没赚,还赔了一台割锯,赔钱打工了属于是。
更要命的是,法比奇又找上来了,非常严厉的警告了他们。
1928年5月20日深夜,萨斯兄弟再次出手。这次他们成功的遁入了莫阿比特的国家税务局,成功切开了保险箱,拿到了大量财物。
结果那天早晨,税务局也有一个上进心爆棚的雇员,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来上班了。而且这个人鼻子特别灵,一进门就闻到了热切产生的焦糊味儿,嗷嗷叫着冲进了金库。
被抓了个正着的两人,本来把财物都装包准备带走了,结果天降神兵把他们吓得乱了阵脚,两人赶紧摁倒这小子,什么都没拿,就赶紧跑路了。
痛定思痛,痛彻入骨仔。这次濒临被擒的经历把弟弟吓到了,这他妈傻运吉啊,拉姆显灵了是吧?
两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再行动。但是,这些经历仍然不能让兄弟俩放弃犯罪生涯,罪都遭了,钱花了,总得成功一把吧?
萨斯兄弟在总结了所有的失败经验后,决定玩一把大的,无论如何,我们要成功一次。
世纪大盗
对于熟悉德国历史的朋友,你们应该知道,在1928年左右,全德国最有权势的地方不是银行,不是企业,也不是资本家的豪宅,而是位于柏林米特区的国家财物办公室。
为什么呢?因为这里存放着整个德国的战争赔款,海量的钞票从全国汇集于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运往法国,这是巴黎和会后德国应付的赔偿款。
在1928年6月的评估中,这家办公室里起码有900万马克。而萨斯兄弟的目标,自然就是把这笔钱弄出来。
这次,哥俩深悟“结硬寨打呆仗”的道理,足足挖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挖了一条长长的隧道直通金库。
本次,兄弟俩力求稳妥,隧道挖通后没有立刻进行热切操作,而是在地道出口做了伪装,还在隧道中放置了一些假人,用来测试工作人员或警方的反应。
一段时间平安无事,确认没有找到值班的神经病后,两人进入金库,准备开始工作。
进入金库后,他们依然十分谨慎。他们将保险箱贴墙的部分挖了出来,以确定是否有报警设施。果然,在这里发现了连接着守夜人房间的电缆。
面对着新的局面,哥哥弗朗茨对弟弟表示不慌:“守夜人晚上不是巡逻吗?咱俩听着点动静,确定他出来后,你从金库溜出去,到他的房间把警铃拆坏。这样,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切保险箱了。”
到了晚上,守夜人果然出门巡视,刚刚把热切机器准备好的艾里希,立马窜出金库,准备潜入守夜人休息室,掏出钳子等工具开始破坏警铃。
就在艾里希忙活的热火朝天时,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工作:“兄弟,你干啥呢?”
原来守夜人出去巡逻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东西忘带,回来取东西,正撞上艾里希在拆警铃。半夜三更,四下无人,突然这么一嗓子,把本就很紧张的艾里希吓得顶梁骨都走了人魂。他嗷一嗓子,直接撒丫子跑路。
守夜人被他这一嗓子喊蒙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嗷一嗓子也冲出去报警了。
好在哥俩反应够快,这次依然躲过了警察的追捕,但很不幸的是,他们的热切锯又丢下了,又损失一把兵器。
这次战争赔款大劫案,在整个德国引起了轩然大波,人林英法的报纸都开始刊载。
法比奇警官这次真急眼了,也不管有没有证据,直接把萨斯兄弟拎进局子:“你不是不招吗?一通大肌恢复术往上招呼!”
法比奇是真的愤怒了,愤怒的他抓着弗朗茨的衣领咆哮:“你知道,如果你们得手了会怎样吗?我们将无法支付战争赔款,政府只能重新筹调现金支付赔款,你觉得那些钱会从哪来?你的举动会让国民的生计更加艰难,你知道吗?”
然后,弗朗茨一句话就打消了法比奇的气焰,他面无表情的说:“案子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德国的战争赔款是我们老百姓造成的吗?还不是你们这群皇帝贵族和军国主义分子,非要发动战争,然后让我们去送死?最后输了战争,你们还腆着个大脸,让我们老百姓赔钱。别说的好像赔钱是个多聊不起的事一样,这笔钱我们压根就不该赔!”
坦率的说,弗朗茨的这个说辞代表了当时大多数德国人的想法。在盗窃战争赔款的消息传出后,德国民众非但没有唾弃犯罪分子,反而认为他们是打包不平的侠盗,是对整个德国上层的反抗。
由于依然没有证据,柏林警察只能释放了萨斯兄弟。这次,法比奇不再威胁弗朗茨,他苦口婆心的叮嘱这个年轻人:“也许你现在看不惯很多事情,但你不要再和法律对抗,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后,法比奇感到很惊讶的是,这次出狱以后,萨斯兄弟居然做起了正行。哥俩在莫阿比特开了一间汽车修理厂,盯梢的人发现,他俩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理厂里工作,生意居然还不错的样子。
看起来,他们已经改邪归正了。这种印象一直持续到了1929年1月28日。
最后的疯狂与陨落
1929年1月28日清晨,德国商业银行的柜员乌尔里希·詹德,如常走进了柏林的银行总部。他到达工作地点比平时早了一些,因为今天他要提取一些金库里的重要票据。
詹德从银行经理手里领取了金库钥匙,带着两名警卫走到了金库的全钢大门前。他把钥匙插进那把40公斤重的家伙门锁,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几次尝试失败后,詹德找来了制造商阿纳姆公司的专家。可专家忙活了半天后,沮丧的发现自己居然打不开自己生产的锁。
匆匆赶来的银行董事,为这件事定下了基调:“伙计们,如果这事传出去,咱们就完了。没有人能相信一家连自己的金库都打不开的银行。所以,不要声张,不要对媒体说话,咱们悄悄的解决这件事。”
董事悄悄找来两个瓦工,解决打不开门的问题。既然门打不开,就在金库的墙上挖个洞吧。两个瓦匠足足掏了一天一夜,终于在1月30号上午8点挖穿了外墙,然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181个保险箱里,有179个被割锯切开,洗劫一空。他们还可以看出盗贼的工作从容不迫,因为地上还有两个空酒瓶,想来是一边工作一边休息的成果。
另外,盗贼的艺术品味应该很糟糕,他们把珠宝和现金偷走了,却把真正的无价之宝扔了一地,比如瓦格纳的乐谱原稿、弗朗茨·马克尔的铅笔原画等等。
这个消息迅速以光速传遍德国,数千人来到现场围观。经过几星期的紧量清点后,德国商业银行报出了这场世纪窃案的损失:15万马克。
对于这个数字,柏林市民纷纷嗤之以鼻,因为他们居然愿意为抓捕窃贼的人提供20万马克的奖金呢!人们纷纷开始猜测银行的真正损失,目前比较靠谱的数字是250到500万美元左右(1929年欧)。
对于眼前的状况,法比奇已经血灌瞳仁了。萨斯兄弟居然完全无视了他的警告,他立刻去修车厂,把萨斯兄弟抓回警局一通暴打。哥俩依然死不承认这个案子是自己做的。他又带人仔细搜查兄弟俩的住所和修车厂,依然找不到一点赃物和犯罪痕迹,连热切工具都没看到。
虽然找不到证据,但法比奇并不着急,商业银行案子太大,关你几个月很正常,咱们可以慢慢磨。但让法比奇感到有些不安的是,哥哥弗朗茨似乎比他还淡定,每天好几顿卤大,也消不去他脸上的淡淡嘲讽,不知道这种自信来自于哪里。
很快,法比奇就明白了原因。抓捕萨斯兄弟刚满一周,一位衣冠楚楚的律师已经走进了警局,他正式提出抗议,要求自己的当事人得到符合法律程序的对待。
法比奇被气的气笑声言:“就这俩货算的财力,怎么可能雇得起律师?这等于石锤了,证明案子就是他们干的!”但问题是,自己对此居然毫无办法。还是那句话,没证据。哥俩死活不招,自己人证物证一样没有。
虽然法比奇想办法拖时间,但对面的律师也不是白痴,步步紧逼。最终,警局不得不于1924年4月6日释放了萨斯兄弟。法比奇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警局。
走出警局后的弗朗茨,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颇有风度的宣布,将于次日上午10点,在宪兵广场的瓦格纳餐厅举行新闻发布会。“各位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准时莅临。现在我们兄弟俩得先回家养伤了。”
对于新闻发布会什么的,法比奇嗤之以鼻,无外乎就是血泪控诉警察的记忆恢复术呗,一年被控诉360次,到现在也没失业,哎,就是玩,看你能包怎么样。
1929年4月7日是个星期日,彼时德国的经济危机已经有点苗头,街上失业的街溜子不少。萨斯兄弟搞的新闻发布会有点石破天惊,所以当天不少人过去围观。
出人意料的是,那天哥俩都换下了粗笨的工作服,穿上了笔挺的定制西装,还戴着礼帽来到了现场。
面对记者,弗朗茨显得彬彬有礼,耐心的回答了所有的问题,还请在场的人都吃了一顿大餐。
弗朗茨表示,自己和弟弟并不是罪犯,只是天生的侠义精神,让我们发了笔小财。
随后,他打开两只随身带来的皮箱,让所有人看到,里面满满都是钞票。
弗朗茨笑着说:“请不要过多询问钞票的来历,如果一定要问,我的回答是开修车厂赚的。”
在众人心领神会的大笑中,哥俩提着皮箱走出了餐馆,沿着柏林各条大街走进贫民窟。每到一户穷人门前的邮箱时,他俩就会从皮箱里抓出不少钞票塞进去。此时,尾随的人群中就会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那一天,兄弟俩几乎走遍了柏林的大街小巷,被压抑许久的市民非常开心,除了法比奇先生。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算挑衅,简直就是对自己骑脸输出。
那年头没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兄弟俩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问题。
几乎在一夜之间,萨斯兄弟赢得了德国罗宾汉的称号,他们所到之处,总有穷人的热烈欢迎。
而在随后几年德国严重的经济危机中,莫阿比特穷人的邮箱里,不时就会发现几张外币,大家都相信是那对兄弟的馈赠。
我们不知道当初萨斯兄弟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行侠仗义,也许是为了出名。他们当时还不明白,出名,未见得是好事。
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混乱中,时间到了1933年1月,一个奥地利画家上台了。毫无意识血缘的萨斯兄弟对希特勒并不感冒,他们不关心政治,但政治却找上了他们。而找上他们的原因,是极其离谱的。
在捕风捉影的证据下,纳粹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政治运动。但由于萨斯兄弟实在太过有名了,以至于不少粉丝拿他们造梗,编段子来整活,用来嘲讽纳粹。
比如1933年2月国会纵火案中,很多德国人见面就问:“你猜那起纵火案到底是谁干的?”接梗的人必然回答:“肯定是萨斯啊!”
该着这哥俩倒霉,萨斯这个姓氏可以被分解为SA和SS,其中SA是冲锋队的缩写,SS是党卫军的缩写,天生就适合调侃纳粹。
而且,这个段子还有进阶应用,提问的人会说:“谁才是整个德国最猖狂的罪犯呢?”回答的人依然说:“肯定是萨斯啊!”
那年头谐音梗不扣钱,这个烂梗被德国人抓着用来指桑骂槐,没完没了。
弗朗茨虽然对政治不感兴趣,但他也知道自己被玩成这种梗,那真是厕所里面打地铺,离死不远了呀!他这个萨斯,要是真的被萨斯掉在地上,咱哥俩落个枪毙都算是happy ending。
弗朗茨很快跟弟弟达成共识:咱们必须快跑!
他们把跑路的目标选在了丹麦,原因很简单:离德国近,生活习惯相似,不需要长期适应,而且还是中立国,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打仗。
就这样,萨斯兄弟于1933年7月11日离开德国,前往丹麦定居。但是,德国对移民财产的审查非常严,哥俩几乎没有带走什么财产,大批的资产转移需要时间,他们已经不敢再等了。
移民丹麦是一步顶臭的棋。在1933年,哥俩当时如果去美国的话,那真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彼时大侠之声先师拉姆虽已驾鹤西去,但亚圣约翰·迪林杰势头正猛,拥有突破性切割技术优势的萨斯兄弟,绝对可以完成美帝间标的银行拆迁史,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可是丹麦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丹麦当时人口只有360万左右,比通辽多一点点,而且移民很少,外国人在丹麦比下力车队里塞宾利还显眼。
所以,当1934年2月哥本哈根连续发生两次热切盗窃案后,丹麦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萨斯兄弟,因为丹麦根本没人掌握这种尖端科技。
丹麦警察很快组织了对哥俩酒店的搜查,但弗朗茨作案后一直非常谨慎,丹麦警察根本找不到一点失窃工具。警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案件与他们有关。按理说,这事基本就跟在德国一样了,警察没证据,只能释放他们。
然而事实证明,弗朗茨还不够了解丹麦。丹麦警察没有路径依赖,而是注重结果导向,注重对犯罪分子打出短平快的组合拳,力求强化社会感知。不追究关键路径的归因分析,而是根据差异化人群进行不同赛道的深度串联。简单的说,我确实没法告你盗窃,但我说你俩移民文件有问题,你俩非法隐匿外汇,你没话说了吧?
阴沟里翻船的萨斯兄弟,就这么被扔进了监狱,足足判了四年。
1938年刑期结束后,丹麦政府并没有将萨斯兄弟释放,而是直接引渡回了德国。由于丹麦政府认为他俩的移民文件是伪造的,所以他们依然是德国公民。
而如果说魏玛共和国重视程序正义,丹麦政府重视结果正义的话,那么纳粹德国则是他妈根本没有正义。
引渡回国后的兄弟俩,直接被纳粹无证据宣判,哥哥弗朗茨13年监禁,弟弟艾里希11年。
进入监狱后,他们并没有安心坐牢,盖世太保们不厌其烦的询问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你俩到底把德国商业银行那笔巨额赃款藏在哪儿了?”
萨斯兄弟在牢里,无论怎么严刑拷打,就是咬紧牙关,不肯说藏宝地点,甚至连那些案子都不承认是自己做的。两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关键时刻,一个关键人物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对希特勒来说,几百万美元的财富根本不值一提,但他想起了1933年萨斯兄弟对自己的心灵伤害:“你这个倒霉名字为什么和纳粹这么犯冲?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本人本党的侮辱!累了,毙了吧!”
就这样,萨斯兄弟最终被粉丝造梗所害,于1940年3月27日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被枪杀。纳粹都不掩饰了,在官方文件里直接写着,在元首的命令下枪毙。
至于他们留下的宝藏,如今依然是德国最热门的寻宝目标之一。每年他们的祭日,都会有一群人在柏林组织大规模的寻宝活动。这都是被粉丝玩梗坑死的兄弟俩,在死后也没有摆脱犯圈行为的影响,这真是一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