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宗如何当侦探?【硬核狠人69】
本篇为硬核狠人之卡拉奇扬兄弟。 参考资料: 阿姆·科斯塔2015年出版《带伞的窃贼》 德米特里·杰尼索夫斯基2012年出版《无法切割的灯光》 弗拉基米尔·德姆琴科2018年出版《苏联时代的主要罪行》 维卡·西德尔尼科夫2002年出版《世纪大劫案》 费多尔·伊巴托维奇·拉扎科夫2007年出版《苏联70年代的匪徒》 费多尔·伊巴托维奇·拉扎科夫2024年再版《社会主义匪徒》
银行大劫案
1977年8月8日上午,叶吉师·阿斯塔特良走入了莫斯科的一家储蓄所。作为亚美尼亚的中央监督委员会主席,叶吉师和其他的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地方官一样,都是来莫斯科跑部前进的。不过,叶吉师本次的出差却不太顺利,他在莫斯科足足待了一个多月,以至于身上带来的零钱都花光了,只剩下几张100卢布的大面值钞票。
对于这些百元大钞,叶吉师一直觉得其设计很不合理,因为比时苏联人的月薪也就是一二百卢布,这种百元卢布一般商店根本破不开,压根没法流通,想要花钱还得来银行换。排了会队后,叶吉师来到了窗口前,他随手递进了两张百元卢布,然后发现,里面的银行员工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问道:“同志,你是亚美尼亚人?”
作为一名高加索美男,饱经庄园的叶吉师对于女柜员的搭讪毫不意外。他微笑着说:“没想到被您看出来了,我确实出生在亚美尼亚。”然而,还没等叶吉师说完,女柜员就拍案而起,她拿起手中的卢布,对后面的银行警卫喊道:“就是这个亚美尼亚人!他花的是那种卢布!拿下!”
转瞬之间,叶吉师就满身大汗地被警卫们按倒在了银行里,足足两个小时后才被排除嫌疑。获释之后,叶吉师被请到了苏联内务部副部长舒米林的办公室里。此时的叶吉师十分愤懑:“我就是去银行破个钱,你们抓我干啥?”
对于叶吉师的无知,舒米林十分震惊:“兄弟,你好歹也是亚美尼亚的高官,你们共和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啊?勋宗刚刚下令,全苏联所有的银行和商店,全都要留意编号AI开头的百元大钞,尤其是亚美尼亚人用掉的,你两个元素全都占上了,不抓你抓谁呀?”
听了这些话,叶吉师更疑惑了:“亚美尼亚人?百元大钞?这有啥联系吗?为啥要抓他们?”舒米林一脸的不可思议:“兄弟,你是怎么躲过这事的消息的?你们亚美尼亚前天出大事了,金库大劫案啊!”
侦探勋宗
1977年8月6日,位于亚美尼亚共和国首都埃里温的苏联国家银行埃里温分行如常开业。作为国家银行,埃里温分行的安保异常严密。在多名武装警卫的陪同下,银行经理逐步解除了金库的封锁设施,打开了金库大门。
然而,当金库大门打开后,他们全都愣住了,因为金库里堆放现金的货架上明显空了一大块,而天花板上被凿出了一个一尺多长的大洞。金库被盗了!愣了片刻,警卫班长率先回过神来:“都不许动!立刻封锁现场!马上给内务部打电话,出大事了!”
半个小时后,亚美尼亚内务部长博塔博夫狂飙着来到了现场。在勘测现场后,博塔博夫连声念叨:“完了完了,这下玩犊子了。”说起来,博塔博夫并不是反应过度,而是因为当银行人员清点损失后,他们给博塔博夫报告了一个足以让他肝颤的损失数字:150万卢布,差不多相当于一万人的月薪。
虽然在我们过去的讲述里,苏联黑道一直是个不声不响、玩物景法的世界,但在苏联黑道的所有线下团建中,抢银行始终是一种比较小众的行为艺术。哪怕是硬核狠人一代目的幻影团伙,也只敢抢进出银行的储户,而不敢抢银行本身。之所以苏联黑道的豪杰们不抢银行,自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确实不敢。原因是,由于慈父同志在此行业中有丰富经验,从苏联诞生开始,针对银行的安保就极为严格,基本是抢银行就地死亡,盗窃金库直接枪毙。
因此,虽然黑道大哥们普遍人生在世不称意,但只要他们还想在世,就基本没人去碰这个霉头。所以,当埃里温银行这种大案发生后,消息立刻报给了莫斯科。时间都没到中午,莫斯科的电话就打到了亚美尼亚内务部。结果,内务部因为所有人都去了现场,居然没人负责接电话,直接给来了个:“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也布这么着然后那么着,please 爱怎么着怎么着。”
如果亚美尼亚内务部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他们是一定不敢离开的。因为在电话对面就是通辽宇宙的核心人物,尼利·勋宗啊!在几个电话没打通后,勋宗十分困惑。好在勋宗没有发火,而是转头打给了在索契休假的水利部长,当场委任水利部长为钦差大臣,火速前往埃里温了解情况,并且每天向勋宗汇报进度。
当勋宗的关怀传到亚美尼亚时,亚美尼亚的所有官员都震惊了。原因是在勋宗数十年的政治生涯中,主动抢活干实在是太罕见了,因为大老勋的风格向来是荣誉勋章拿在手,遇到工作躲着走。眼下这起案子虽然大,但能引得勋宗这种政治局领导的直接干预,还是大家没想到的。
实际上,勋宗之所以对这起案件如此上心,很可能是由于他的个人爱好。作为一名爱好广泛、兴趣多元的领导人,除了飙车、勋章、打猎、宴会、美食、喝酒、旅游、收藏外,看电影也是勋宗的重要爱好。尤其是美国西部片,那种刀头舔血、打架结社的豪情让勋宗十分神往。因此,当听说出了这么个案子后,勋宗说啥也要掺和一下。
案情分析
有了勋宗的重视,案件的性质立刻不一样了。苏联内务部长谢洛科夫立刻责成刑侦专家卡尔佩斯和沃尔科夫组建专案组,前往亚美尼亚,配合当地刑侦部门开始调查。在埃里温,中央和地方的刑侦专家很快对齐了刻度。然而,当调查真正开始后,大家发现,这起大案却对得起勋宗的关注,它处处都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首先,经过银行的清点,本案丢失的150万卢布全都是100面值的新钞。专案组将此事上报后,勋宗立刻秀了一把自己的推理。他在电话中提出:“既然是新钞,就必然连号,编号字头是什么?”银行负责人回复:“编号开头是AI。”勋宗表示:“那就好办了!劫匪钱到手肯定要花,我这就让所有的银行和商店留意这个号段的新钞,只要他们敢动赃款,咱们就当场拿下!”
听了勋宗如此果断的措施,专案组立刻称赞勋宗是英明神武、智勇非凡。这样小众和罕见的对策,就算是我们刑侦专家也是绝对想不到的呀!在手下的觥觥马屁中,勋宗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关于注意特殊卢布的命令也下达到了全国。果然,一个月后,苏联警方虽然称不上收获满满吧,至少也可以算是一无所获。
在命令下达后,全国的银行和商店确实逮捕了不少倒霉蛋,可他们全都像文章开头的叶吉师一样无辜。被盗走的赃款根本没现身。除了赃款不知所踪外,犯罪现场也看得人一头雾水。多名刑侦专家在勘探了现场后都表示,完全无法猜到罪犯是如何行动的。一个案发现场根本就不合理。
埃里温国家银行大楼是一座古老的三层建筑。作为银行大楼,该建筑极为坚固,墙体全是用钢板加固过的石材。而被盗的金库位于二楼,其地板和围墙没发现任何破坏,只有天花板上开了一个直径为34厘米的洞。而整个案子的问题都集中在这个洞上。
银行大楼的三楼是员工休息室。我们先不论罪犯怎么进入三楼,就说这个34厘米的洞,一个成年人要如何钻进如此狭窄的洞呢?一位探员提出了一个假设:“会不会是人根本没下来,劫匪顺洞口下了绳索,把钱吊上去了呢?”这个答案很快被否定了,因为被盗的卢布并不在洞口的正下方,而且金库的地面和货架都干净无比,没有任何指纹和灰尘。这明显是被人为清理过,劫匪一定进过金库了。
探员们很快又提出了一个思路:“团伙作案,会不会是劫匪的团伙中有儿童,通过洞口被送下来的,是个小孩子呢?”作为刑侦专家,专案组长沃尔科夫认为这个推测倒是合理,但是意义不大。“就算我们解释了是谁进入了金库,还是解释不了其他难题。”
首先,劫匪是怎么进入三楼员工休息室的?银行大楼极为坚固,三楼虽然有窗户,但窗户是由钢条加固过的。案发后,警卫立刻封锁了现场,可以证实当时的窗户是关着的。而且,就算不考虑窗户开关,劫匪是如何到达三楼的高度呢?这里离地面超过12米,痕迹专家们没有发现任何攀爬工具的痕迹,劫匪是怎么上来的?
此时有人提出:“会不会压根不是爬上来的,而是从隔壁建筑的屋顶跳过来的?”沃尔科夫摇头:“我查过附近的建筑,在银行周围,距离最近的住宅也有四米多。如果有人能在12米的高度,冒着生命危险,在黑夜中一跃四米多,跳进一个小窗户,有这个本事直接参加奥运会多好,何必抢银行呢?”
而且,就算我们不考虑进入的问题,还要面对一个难以解释的事:声音。开这么大的洞,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在开洞过程中,混凝土块砸到地上,夜间守卫又不是小聋瞎,怎么可能听不到?但遍访当晚所有值班人员,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声音,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在勘探完整个现场后,刑侦专家们郁郁了。对于这个罪犯,他们是既不知道怎么上去,也不知道怎么进去,更不知道是怎么下来的。“刑侦学不存在了!”
正当专案组一筹莫展时,刑侦专家卡尔佩斯突然问道:“既然三楼是休息室,为什么夜间值班人员不在那休息呢?”沃尔科夫叹了口气:“因为三楼最近在装修,现场非常混乱,所以没人在那住。”
“等等,装修?现场混乱?”说到这,沃尔科夫卡尔佩斯对视一眼:“内鬼!”在装修期间,进出的人非常多,劫匪很可能潜藏其中,通过装修知道了这家银行大楼的漏洞,这样才能把案子做成。沃尔科夫于是下令:“立刻审查所有银行员工和装修员工,内鬼一定在他们之中!”
意外的真相
面对着两位发现天机的中央领导,一直蹲在角落里插不上话的亚美尼亚内务部长博塔博夫终于说话了:“二位,别激动了,早在你们来之前,整个银行的员工就已经被我们审了一遍了。当晚值班的保安我们到现在还没放呢,相信我,啥也问不出来。”
“当晚值班的警卫,全都以组为单位行动,没有任何人脱离过组员视线。所有的银行员工我们都查了个底掉,都排除了嫌疑,没有任何线索。”就这样,专案组刚刚燃起的激情被浇灭了。案件侦查陷入了完全的停滞。
同时,这起罕见的大案迅速传开,连美国之音都开始了长篇报道。在多方压力下,专案组长沃尔科夫只得重新整理思路。他认为,目前的问题是疑点太多,线索不足,咱们先别放在一起纠结,咱们先假设一种最顺利的情况,就算那天窗户是开着的,劫匪该如何进入房间?
首先,爬上去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因为现场没有攀爬痕迹。既然不是爬上去的,那在劫匪不会飞的情况下,那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选项就是唯一的选项了。劫匪还是跳过去的!他在12米的高度,从隔壁的住宅楼上跳过了4米多的距离,跳进了窗户。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在这种条件下跳进去是不可能的,但既然其他选项已经被排除,大家也只能试试了。
第二天,消防队在楼下铺满了安全垫。专案组成员集体上阵台,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信仰之跃。56岁的刑侦专家卡尔佩斯一马当先,华丽助跑后直挺挺地砸进了垫子里。然后是沃尔科夫,他的成绩稍好,起码突破了一米大关。
经过四轮狠摔后,狠人出现了。一个年轻人极限利用高度差,跳过了四米多的距离,稳稳地拍到了窗户外的小平台上。整个专案组瞬间沸腾,而成功者也鼻青脸肿地感慨:“这劫匪真是厉害!我们这么多人大白天试了几十次才成功,这家伙黑灯瞎火是怎么做到一次通关的?”
这句随口的感慨突然提醒了现场的一位痕迹专家:“黑天,白天?对了,照明!我们忽略了照明!休息室的灯还没做痕迹鉴定!”因为休息室此时正在装修,所以只有一处简陋的灯临时照明。这个灯简陋到连开关都没有,需要拧紧灯泡才能发光。由于过于不起眼,因此一直被忽略了。
晚上三楼没人工作,要拧紧这个灯泡的,只可能是劫匪。痕迹专家当场打开了工具箱,几分钟后,灯泡上几枚清晰而完整的指纹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沃尔科夫顿时狂喜:“找到了!”
指纹很快被下发进行比对。当天晚上,比对结果就出来了。指纹属于银行保安加弗里洛夫,他就是那晚的值班人员之一。果然,这根本就是一起监守自盗!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信仰之跃,这就是银行保安利用职务之便潜入三楼,开了那个孔洞偷走了钱。所有银行保安都是成组行动,很可能他们整个组都是同伙。铁证如山,沃尔科夫立刻命令抓捕加弗里洛夫以及同组的所有保安。
作为审讯专家,沃尔科夫深知如何打心理战。当加弗里洛夫被抓进审讯室后,沃尔科夫并不急于提审,而是让疑犯在监牢中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果然,沃尔科夫发现,还没等自己审,加弗里洛夫就哭了。
眼看时机成熟,沃尔科夫赶紧提审。他大步走进审讯室:“加弗里洛夫,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加弗里洛夫涕泗横流:“知道,知道,我说谎欺骗了内务部的同志。”沃尔科夫一听:“这小子到这时候还在避重就轻!”他当场拍案而起:“只是欺骗我们吗?你真觉得自己干得天衣无缝?告诉你,你的罪行已经曝光了!三楼的灯泡上提取出了你的指纹!解释吧,你是怎么当的窃贼!”
加弗里洛夫傻了,他痛苦流涕地说:“天哪,冤枉!真不是我干的呀!”几分钟后,沃尔科夫还真得到了一个故事。加弗里洛夫说,案发当晚,巡警组其实并没有认真工作,而是如常摸鱼,压根没出去巡逻,都躲在一楼睡大觉。次日清晨五点,三人陆续醒来,依然没有按规定整组做最后一次巡查。由于石头剪刀布失败,另外的哥俩留下洗漱,加弗里洛夫一个人出去巡视。
当他来到三楼休息室时,发现房门是虚掩的,顺势走了进去,然后就感觉到外面吹来了一阵风。感觉到不太对劲,加弗里洛夫赶紧拧亮了灯泡,然后他发现,休息室的窗户大敞四开,地上还多了一把打开的折叠伞。拿起那把伞,一个大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加弗里洛夫意识到出大事了,而身体在岗位、灵魂在沉睡的自己肯定要担责任。所以,他拿走了雨伞,用伞尖关上了窗户,拧松灯泡后匆匆离开。当案发之后,摸鱼三人组为了避免被追责,集体串供,坚称自己案发当晚认真工作,没发现异常。至于那把雨伞,已经被带回了值班室。
听过加弗里洛夫的供述,沃尔科夫呆了一会。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明卷易躲暗摆难防。这个解释吧,你别说,你真别说,虽然听起来有几分合理,但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来人,上测谎仪!
说罢,凶神恶煞的内务部大哥走了进来。但是,即使在经历了大记忆恢复术后,加弗里洛夫依然不改口供。专案组也确实找到了那把雨伞,那上面除了加弗里洛夫的指纹,还提取到几个模糊的手套印儿。经过比对,手指大小也跟加弗里洛夫不一样。而且,灯泡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说明劫匪在走前对灯泡上的指纹也进行了清理。加弗里洛夫是厚道的,他说的是实话。
柳暗花明
至此,案子又一次进入死胡同。专案组虽然获得了新的线索,但侦破工作依然没有实质性进展。沃尔科夫焦头烂额。在又一次现场会上,沃尔科夫提出了新的假设。假设保安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场的原始状态就应该是窗户开着,休息室内的洞口覆盖着一把雨伞。因此,我们需要解释两件事:第一,窗户为什么会开着?按说银行每天歇业后,值班经理也要巡逻一次,是有内鬼夜间打开了,还是当值经理也摸鱼了?第二,为什么劫匪要留下一把雨伞?如果他想盖住洞口,能盖住洞口的东西多了,为什么要放个惹人注意的雨伞呢?
讲到这里,专案组成员们各自开始了思考。很快,第一个问题解决了。出于对银行职员的不信任,内务部也对值班经理进行了大记忆恢复术。果然,值班经理供述,在装修期间,工人经常需要打开窗户换气,而自己当天也跟保安一样疯狂摸鱼,根本没去巡逻。所以,那扇窗户很可能就一直是开着的。
窗户的问题解决了,大家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雨伞是干什么用的呢?这时候,一位专家表示,自己曾经看过一个与雨伞有关的案例,等我查查。很快,这位老兄就拿回来了一堆书籍:“你们看,就在这,在本世纪初期,在法国有个无政府主义盗窃团伙,他们被称作黑夜工人,首领叫做马里乌斯·雅各布。这小子是个犯罪大师,在他教授的盗窃手段里就有地板开洞这招。他的办法是先钻一个小孔,把雨伞塞过去后把伞撑开,这样掉落的石块就会落到伞面上,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至此,这起银行劫案的所有不合理之处都有了合理解释。由于员工摸鱼,大楼的窗户一直打开,劫匪从隔壁的住宅楼顶上跳入三楼,用手摇钻在地板上打了孔,用雨伞降低了噪音。打开孔洞后,劫匪潜入金库,分批拿走150万卢布。在清理作案现场后跑路,大功告成。
不过,当专案组终于搞清楚了犯罪过程后,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沮丧的现实:还原案发过程对破案毫无帮助,因为这根本无法锁定任何嫌疑人。
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了大半年,在听说案件还没有进展后,勋宗也怒了:“斯卡布列!警察无能!看来我必须出山!”勋宗说:“你们现在的方法虽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还是不足以进一步接近罪犯,还得按照我的思路来,要从赃款上想办法。这段日子我也在业余时间多看了几部片,多研究了一些案例。我觉得咱们光从银行和商店上设防可能还不够,应该还有其他办法把大面值卢布兑换出去,你们都从这方面想想。”
有了勋宗的指示,沃尔科夫只得换个思路,死马当活马医呗。某天早晨,在又一次组会召开时,沃尔科夫发现,同事们似乎今天振奋了不少,难道案情有进展了?再一打听,哦,原来今天发工资啊。既然发工资了,那就暂且休息一下吧。沃尔科夫决定请大伙吃点好的。
当天晚上,专案组在一家餐馆里举行了聚餐,推杯换盏很是热闹。在喝多了之后,大家逐渐展现出了什么叫喝酒前哑巴,喝酒后喇叭。一个小组员开始发牢骚,表示现在的国库券越来越狠了,原本只征收5%的工资,现在都接近15%了,我们的日子咋过呀?其他探员深有同感,表示政府拿国库券摊工资实在太不作人了。
然而,当大家彼此抱怨时,沃尔科夫却沉默了。对啊,国库券!国债发行点!那里也收大面值卢布啊!在苏联,由于国债的利率低、时间长,几乎不会有人主动购买,以至于只能通过摊派的方式强行交售。也正由于这个原因,大家在思考货币去向时,完全忽略了可能有人去买国债。
沃尔科夫立刻向勋宗上报,勋宗马上上令:“要求苏联全国的国债发行处,关注AI号段的100卢布!”事实证明,这个漏洞发现的时机是非常准的。1978年5月中旬,全苏联的国债发行点都接到了通知。5月27日,莫斯科就逮捕了一名可疑男子。
这天上午,莫斯科的一处国债发行点来了一个男人。此人带着一只包裹,表示要购买3000卢布的国债。办事员已经得到了通知,悄悄扫了一眼钱币上的编号,果然,全是AI开头的百元卢布。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机警的办事员不动声色,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的脸,一边如常兑换。拖拉了五分钟后,办事员在确信自己已经记住对方的相貌后才完成兑换。
此时男子又说自己还有3000卢布准备买国库券。办事员表示:“我手里的国库券不够了,不过没关系,我给别的站打个电话,让他们送一下,你稍等。”说晚,办事员就跑到后边,直接拨通了报警电话。为了稳住男子,这大姐开始大声对着听筒自说自话。结果,在办事员大姐足足墨迹了十分钟后,警察依然没有赶到。此时男子自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转身就跑,连包裹都不要了。
好在办事员大姐记住了对方的长相,警方很快得到了男子的画像。经过侦查,目标很快确定,该人是莫斯科的一名出租车司机,名叫弗拉基米尔·库兹涅佐夫。
此时,专案组长沃尔科夫展现了一名老刑警的干练。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只是用来花赃款的卒子,先往外围侦查,别抓。果然,通过走访,专案组发现,库兹涅佐夫虽然与此案有关,但肯定不是作案者。因为他案发当晚还在莫斯科。所以,劫匪一定是他身边的人。
在专案组指挥下,警察全面撒网。很快,一队亚美尼亚兄弟的名字就出现在沃尔科夫案头,他们叫尼古拉·卡拉奇扬和菲利克斯·卡拉奇扬。
悲剧的落幕
1951年,尼古拉·卡拉奇扬出生于苏联高加索山区的一个亚美尼亚家庭里。即使在豪杰辈出的通辽宇宙里,尼古拉的身世也是十分悲惨的。家境基本是大喜回丧,日常基本是哭爹喊娘,生活基本是鸡飞狗跳,教育基本是自由飞翔。由于父亲重病,生活脱离的母亲对尼古拉疏于教养。尼古拉很早就开始逃课,每天和街痞赛人混在一起。四年级时,尼古拉彻底离开家庭,以拾荒为生。
我们知道,无论在什么国家,捡破烂都不是一项很有前途的工作。随着一天天长大,穷得买裤衩都按揭的尼古拉迫切地渴望挣点快钱。70年代初期,在一群街痞赛朋友的带领下,尼古拉挣到了第一笔快钱。他们在一家披萨饼店的外墙挖了个洞,盗走了数千卢布的货款。从此以后,尼古拉正式走上了盗窃的康庄大道。
在听说大城市机会多后,尼古拉来到了共和国首都埃里温。在这里,他遇到了自己的堂弟,菲利克斯·卡拉奇扬。跟社恐分子尼古拉不同,菲利克斯自小是模范儿童,他成绩优异、品行端正,有高超的体操技能,本来是个与通辽宇宙绝缘的体质。但是,在菲利克斯上学的时候,他恋爱了。
上中学的时候,菲利克斯结识了一名叫马路诗人的女孩。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并且扯了证。由于过早辍学,菲利克斯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只能当起了看门人。小两口的收入非常拮据,甚至连给孩子的玩具都买不起。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父亲,菲利克斯迫切地想改善家人的生活。就在这时,他跟尼古拉重逢了。
在埃里温大街上偶遇后,哥俩很开心地共进午餐。得知弟弟依然在坚持体到训练,臂力超群后,尼古拉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问弟弟:“你想不想发大财?”菲利克斯当然想。在餐馆里,尼古拉讲述了自己的第一个计划:“看到马路对面的那家音响店了吗?昨天他们进了一批新货,只要弄出来,卖个一万卢布不成问题,咱们需要做的只是夜间在墙上开个洞。”
当天夜里,哥俩就成功打开了盗洞,带着一板车的录音机扬长而去,最终卖了一万多卢布。分赃之后,菲利克斯大喜过望,把钱都寄回了家里,而尼古拉则带着钱去莫斯科花天酒地。虽然做下大案,但尼古拉毫不惊慌,因为他知道音响店店长不会报警。原因是,他早就侦查到,这批音响是走私过来的黑货,如果报警的话,店长自己也要进去。因此,只能自认倒霉。
从此开始,兄弟俩开始深耕串联盗窃赛道,火力全开蓝海市场。他们专门找卖走私货的商店下手,几年下来收入颇丰。1977年初,哥俩又来到了埃里温。在这里,他们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扎文·巴格达萨良。巴格达萨良当时就职于苏联国家银行资金清点委员会。如果用一句话概括他的特点,就是表面敦庄像个人,黑道骚荡是神中神。
在公开场合,巴格达萨良工作努力、态度端正,但背地里一直狂嫖烂赌。由于爱好广泛,巴格达萨良啥钱都挣,经常帮道上兄弟们销赃洗钱。因为这层关系,巴格达萨良跟尼古拉关系不错。有一天,在又一次狂饮伏特加后,巴格达萨良跟尼古拉说:“昨天,哥们有幸进了一趟银行的金库,好家伙,那个二楼房间的小架子上堆满钞票,我敢说绝不会少于一亿卢布。咱要是能把这些钱弄出来,后半辈子哪怕让我住豪华车开别墅我都愿意啊。”
尼古拉冷笑一声:“我疯了?在苏联抢银行那是不审直接判的罪名,会不会被枪毙先不说,就银行那个建筑厚度,多少绿贼大佬都没辙,没有原子弹别来此地活,我们没啥办法。”巴格达萨良赶忙说:“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告诉你个秘密,这次银行上次改造还是几十年前,活是一群古拉格越狱犯干的,材料用的是火山凝灰岩,这玩意儿也就看着结实,掏开不难。”
尼古拉笑了:“那又能怎样?银行难道就一层外墙?里面没有看守和报警器?”巴格达萨良很急切:“这不是还有我呢吗?银行三个楼层的平面图我都记下了,报警器和保安的位置我都摸清,我们只要把计划做周密,准能成功。”尼古拉依然摇头:“不行,这事太冒险,我不干。”看对方实在不松口,巴格达萨良只能作罢。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三个月后,尼古拉兄弟居然主动找了过来,表示:“你那个抢银行的PPT还在吗?我们哥俩想试试。”虽然很莫名其妙,但巴格达萨良依然大喜过望,在银行后面租下一间房子,开始进行准备工作。
关于尼古拉改主意的原因,目前资料上没有显示。一种推测是,尼古拉此时也恋爱了,想再干一票就收手。总之,三人组于1977年4月正式开始筹备。借着工作机会,巴格达萨良绘制了详细的建筑平面图,帮助哥俩确定路线。而尼古拉兄弟则在外围侦查,观察要如何进入银行,以及作案后如何跑路等等。
三个月后,三人组决定进行一次测试。结果发现,银行的外墙果然不是很坚固。但是,外墙里面是厚厚的一层钢板夹层。测试失败,心灰意冷的尼古拉回到了住处,对着巴格达萨良就是一通输出:“我就说吧,银行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破绽?这下好,白忙活了吧?”巴格达萨良此时也垂头丧气。
但是,一直沉默的弟弟菲利克斯却突然开口:“其实想进入大楼,并不一定要在墙上挖洞,这段时间我发现,三楼有个窗户一直开着,夜间也不关。我们要能进入那个窗户就好了。”这句话提醒了尼古拉,第二天白天,哥仨再次开始侦查。下班后,巴格达萨良又带来了好消息:“三楼现在是个员工休息室,下面就是金库,而且两层楼之间的楼板是混凝土的,没有钢板,只要挖开,一亿卢布就是我们的了。”
有了新方案后,哥仨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尼古拉参考黑夜工人的经验,提出了用雨伞解决噪音。最终,三人将作案时间定在了1977年8月5日晚,那天是周末,银行守卫的摸鱼情况早就被掌握,我们有四个小时时间。
然后,这个故事就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在行动前一天,也许是感觉大钱即将到手,尼古拉非常激动。他借了辆车出去飙车,结果没有勋宗车技的尼古拉直接怼在了电线杆上,差点没撞死。在病床前,尼古拉握住了菲利克斯的手:“弟弟,一直以来都是我动脑子你出力,现在计划一定不得不发,所以明天没我也无所谓,这活你就自己干吧,我会在这遥祝你成功的。”
带着身残志坚哥哥的期望,菲利克斯决定单独行动。但是,计划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他们原定想抛进窗户的绳索太软,几次投掷都没有成功。无奈之下,菲利克斯依然来了一次信仰之跃。靠着体操运动员的体质,他居然直接跳了进去。
进入三楼后,菲利克斯开始钻孔。这个过程非常顺利,直到把孔打到34厘米后,菲利克斯决定下去。在专家们看来,这么小的孔洞只有孩子才能下去,但他们不了解体操运动员的柔韧性。经过多年体操锻炼,菲利克斯的两只肩膀可以向前缩成一团,轻松通过小洞。
那么剩下的事就很简单了。进入金库的菲利克斯开始拿钱,但是此时他意识到一个巨大漏洞,他们忽视了钱的重量。在制定计划时,三人组想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一亿卢布的重量是需要卡车拉走的,而菲利克斯只有一个人。最终,体力耗尽的菲利克斯只能极度惋惜地带着32公斤的现金离开。这已经是生理极限了。
离开金库后,菲利克斯成功跑路。此时,他的心情非常愉悦,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留下了一个破绽。这个破绽最终导致了所有人的落网。
在金库现场,由于没有尼古拉的指点,激动的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拿走了连号印刷的新钞。当出院的尼古拉看到了战利品时,他瞬间意识到,这钱不能花。不但不能花,他还必须得找个办法妥善藏起来,否则咱们肯定栽。
此时旁边的巴格达萨良也反应过来:“菲利克斯,那么多旧钞你不拿,你拿新钞干什么?100卢布的钞票本来就不好花,这么明显的钱要是花了,我们不是找死吗?”意识到犯错的菲利克斯十分沮丧,只得先考虑藏钱。在尼古拉的指导下,他去买了一辆小货车,把赃款藏在了备胎里。
但是,藏好钱后,尼古拉却并没有跑路,而是与弟弟就在本地藏了起来。尼古拉认为,出了这么大的案件,亚美尼亚警方肯定会封锁道路。自己如果开车潜逃的话,很容易被识破。倒不如来个灯下黑,就在本地等风头过去。事实证明,尼古拉的谨慎是正确的。在案发之后,苏联警察处处设卡。而兄弟俩则在冷眼观察警察们忙前忙后。
眼看哥俩就要躲过风头,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在这场惊天大案发生后,不仅白道,黑道也疯了。为了防止苏维埃铁拳锤自己,亚美尼亚的绿贼大哥们纷纷放弃原则,主动来到内务部,赌咒发誓地保证案子不是自己干的:“各位老总,我们当地的黑帮顶多也就是杀人放火,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混混黑道,真不敢打银行的主意啊。为表诚意,我们愿意帮助政府破案,求求你们千万不要严打呀!”
于是,在案发几天后,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整个亚美尼亚黑道都发了赏金,收集一切与本案有关的线索。由于之前在当地贼界颇有名声,这下尼古拉紧张了。情势危急,尼古拉决定立刻离开。于是,哥俩直接开着小货车上路,沿途的警察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人顺利抵达了莫斯科。
在租了个公寓后,哥俩开始寻找兑换的机会。要说尼古拉确实是个人才,经过漫长的观察后,他终于发现了漏洞:国债。由于买的人少,国债部门不会被重点监控。而苏联人虽然不喜欢国债券,但这玩意毕竟有价值,只要愿意放弃利息,银行也可以及时兑换。
所以,尼古拉找来了自己的准小舅子,出租车司机库兹涅佐夫,请他帮忙兑换赃款。作为出租车司机,库兹涅佐夫可以多处兑换。没过多久,他们就成功兑换了60万卢布的国债券,而此时的国债部门还没有得到通知。
只不过,在尼古拉全部兑换完成之前,专案组就发现了这个漏洞。于是,库兹涅佐夫成功暴露,沿着这条线索,1978年6月6日,专案组将尼古拉、菲利克斯和库兹涅佐夫成功逮捕,这桩惊天大案终于告破。
至于后续的审问工作就比较简单了。在铁证如山面前,尼古拉兄弟直接交待了罪行。三天以后,内线巴格达萨良被捕。由于还没来得及花,赃款被全部追回。至于最终的审判,法院判了尼古拉和菲利克斯兄弟死刑,巴格达萨良11年,协助销赃的库兹涅佐夫6年。按照惯例,死刑将在案发地埃里温执行。
由于这起案子实在太过轰动,这场死刑也成为了热点。大家都在讨论,这兄弟俩是不是真的该死。从法律上讲,抢劫银行就是死罪。但问题是,这哥俩算抢劫吗?民间的讨论最终惊动了亚美尼亚最高苏维埃主席萨尔基索夫。经过广泛调研后,萨尔基索夫向莫斯科发去了一份赦免申请。
萨尔基索夫认为,尼古拉兄弟在犯罪过程中未使用任何暴力,也没伤害任何人,抢劫这个罪名明显不合适,更应该认为是盗窃。另外,兄弟俩都未满30岁,还很年轻,走上歪路固然可恨,但亦有贫穷所迫的因素。而且,由于这起案子,尼古拉的父母急怒之下双双亡故,菲利克斯的妻子变卖家产用来赔偿,属于有悔过表现,应该酌情减刑。
在这封赦免申请书提交后,苏联高层也动了恻隐之心。咨询过专案组长沃尔科夫后,最高苏维埃批准了申请,将死刑改为了有期徒刑。在苏联,特赦文件必须要当面送达才能生效。专案组长沃尔科夫接下了送赦免书的活,准备来个有始有终。
结果,意外发生了。虽然沃尔科夫的送达时间十分充足,但在送文件那天,沃尔科夫乘坐的航班却在准点途中严重超时,足足迟到了24小时。等他到达时,兄弟俩已经被执行死刑了。要知道,苏联航空向来是以提前到达而闻名的。而偏偏在特赦书送达的那天,航班出现了罕见的延误。
所以,人还是不能走上犯罪的道路。这一次,虽然法律已经饶恕了他们,但命运却以自己的方式,为这起惊天大案画上了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