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苏联劫飞机?【硬核狠人71】
本篇为硬核狠人之吉列夫兄弟。
克里米亚大桥下的故事
2018年5月15日,俄罗斯总统普京走上了一座崭新的大桥。在众人的簇拥下,普京宣布了克里米亚大桥的落成。这座横跨科茨海峡的大桥,时刻牵动着克里米亚局势。
在之后的俄乌战争中,这座大桥又反复被轰炸,一直是世界上关注度最高的桥梁之一。不过,在大桥落成的2018年,还没有多少人预测到几年后的俄乌两国就将兵戎相见。
在通车仪式的报道上,众多媒体还在长篇累牍地报道工地上一只名叫莫斯迪克的大胖猫。在落成仪式上,所有的媒体聚光灯都汇聚在普京和小猫周围。但媒体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在那一天,现场值得报道的故事不止于此。
当通车仪式开始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电工正在铁路桥工地上。他远眺着热闹的通车现场,喃喃自语说:“哎,当年要是有这么一座桥的话,我和维塔利估计没机会干那件蠢事,老头我也不会至今还被人叫做……”
老头话音未落,远方就传来了一声呼喊:“喂!霍尔奇飞行员!开饭啦!”
库衩里塞大酱
大家好,我是先人不知小央gan。
如果用一个字来总结尼古拉·费多罗维奇·吉列夫人生中的前20年的话,那就是“酷衩里面塞大酱,闲得蛋疼”。
1949年,吉列夫出生于苏联哈萨克的一座小城里。作为战后的第一代人,吉列夫幸运地避开了那场毁天灭地的大战。而实际上,如果论出身,吉列夫的出身相当不错。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医生,都是过日子的正经人。
由于家境不错,吉列夫的童年是物质优渥、条件好、家庭和睦、烦恼少、生活压力全没有、上山下河满街跑。由于幸福的家庭,吉列夫的童年阴影比吴彦祖的都少,也没有展现过任何通辽狠人的特质。
中学毕业后,吉列夫考入了塞瓦斯托波尔一气政道学院的克赤分校。这是个类似于本升专的普通技校,学校本身没有任何特别,除了一点:它位于克赤。
克赤位于克里米亚半岛最东端。在苏联时代,黑海沿岸的苏联领土地位有点类似于珠三角,本地特殊的区位优势催生了发达的走私贸易。如同广东人能吃上猪脚饭一样,克里米亚半岛上的苏联人也能享受一些特殊待遇。
比如,吉列夫一上学就发现,在克赤,他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西方商品:收音机、电视机,甚至还有摩托车。这一买不要紧,好家伙,洋玩意儿真漂亮啊!转头再看看自己,穿着东欧裤褂,像个苏联脑瓜,“谁理我呀!”
除了西方商品外,大量类似于《Playboy》的带劲儿小杂志也极大地丰富了吉列夫的精神生活。而且,由于靠近边境,克赤的收音机还可以窃听敌台。
在上了大学后,吉列夫第一次听到了美国之音广播,眼界开阔得杠杠的。
在接触了这些区域特色后,吉列夫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众所周知,由于铁幕的存在,东西方阵营的文化交流相当少。吉列夫所接触的西方产品,虽然在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在当年的苏联,就算称不上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至少也能算挨了点冲击波了。
尤其是听过美国之声后,吉列夫更加地对美国充满向往。再想到那些带劲儿杂志上的金发大波浪美女,吉列夫更加情难自禁,恨不得明天就突破收入。
在冷战中,由于信息隔绝,铁幕两侧的百姓都容易对彼此的生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很多人都相信外国的月亮会更圆。在西方,大量的左派学生认为苏联是人人平等、天下为公的地上天国。而在苏联,如吉列夫等小青年们也坚定地认为,一旦他们到了美国,资本主义的人民必然箪食壶浆迎接我们这些英雄,到时候香车美女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呀!
不过向往归向往,由于相较于苏联政府在力量上略有劣势,吉列夫虽然不惹事,但是也确实怕事,能做的也就是想想。
海上逃亡初体验
1967年7月的一天,吉列夫再次骑上了心爱的小摩托,开始向敖德萨进发,准备去买点带劲儿小杂志。当吉列夫开至沿海的窄路时,他突然发现,对面居然还有一辆摩托迎面呼啸而来,眼看着就要撞车。
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骑手,吉列夫丝毫不乱。眼看着对方就要过来,吉列夫把车把一推,跟对面喊了一句:“你往左,我往右!”
咣!对面听从了他的指挥,俩人撞上了。
好在因为速度不快,俩人没有受伤。两难自解后,吉列夫摘下头盔,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你他妈会不会骑摩托!”
对面的骑手赶快也摘下头盔:“尼古拉!尼古拉·吉列夫!天哪,真的是你!”
吉列夫定眼一看:“哎,这不是我小老弟儿吗?”
跟吉列夫撞车的人叫做维塔利·米哈伊洛维奇·波兹杰夫,是吉列夫的表弟。俩人从小就关系极好,只不过随着波兹杰夫家搬走,兄弟俩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俩人居然在这重逢了。
就这样,一对车技将军意外重逢了。波兹杰夫告诉哥哥,自己正在克里米亚医学院上学,也在克赤。于是,重逢的兄弟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吉列夫发现,表弟似乎也跟自己一样,对苏联生活十分不满,时常引用一些“他朝入碎灵云志,敢笑白骏不丈夫”之类的反诗,还经常畅想到达美国后香车美女的生活。
不过,由于能力有限,兄弟俩也仅限于私下发发牢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大概和大多数苏联普通人一样度过一生。但是,在通辽宇宙中,不出意外那是不可能的。意外发生在1968年。
1968年末的一天,波兹杰夫来到了吉列夫的公寓,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本书:“哥,昨天我又去敖德萨了,你看看这个!”
吉列夫抢过来一看,封面上没有金发大波浪,人物穿着也不清凉,顿觉索然无味:“老弟,你买的这是啥玩意儿?”
波兹杰夫说:“哥,你睁大眼睛,看看作者的名字。”
吉列夫认真一看:“啊!斯维特兰娜·阿利卢耶娃!斯大林的女儿!她真跑美国去了!”
是的,波兹杰夫弄到的这本书就是斯大林女儿阿利卢耶娃写的《回忆录》,名叫《致友人的20封信》。关于斯大林女儿叛逃美国的故事很长,我们不详细展开。总之,阿利卢耶娃去了美国这件事,在当年引起了极大的震撼。由于无法掩盖事实,苏联政府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比较讽刺的是,虽然政府没有否认,但苏联百姓却普遍不信。因为普通苏联百姓根本不知道斯大林与家人的糟糕关系,更不知道苏联高层的复杂斗争,只是凭借常识认为,斯大林女儿会叛逃?蒙谁呢?那可是老莫斯科正红旗,说人家是苏联贵族都算侮辱人,人家算苏联皇族,谁跑了人家都不会跑。
然而,当大公主在美国出版的书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时,吉列夫兄弟大惊失色。因为,兄弟俩很快就从中解读出了一个重要信息:“这美国得多好,才能让大公主都愿意去!那既然她都能跑,我也能跑!”
屡败屡战
我们无法知道吉列夫兄弟是如何推算出了斯大林女儿能跑,他们就能跑这个结论的。但考虑到俩人清奇脱俗的智力水平,他们这么想也不奇怪。相比于信心,更重要的是,大公主的叛逃从侧面印证了美国的吸引力。由于完全不了解苏共高层的斗争,吉列夫和波兹杰夫认为,这美国得是啥样的地上天国,才能吸引大公主也去投奔呢?
再想想美国之音的宣传,他们总是说欢迎人离开苏联,投奔自由世界。大公主一个人去都能出书,就咱哥俩要是去,那肯定是鲜花豪车满街走,荣誉地位啥都有,功成名就上电视,金发美女怀中搂啊,那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金票大大的呀!
想到大洋彼岸的七十二个金发美女,吉列夫兄弟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潜逃美国的可能。然后,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先不说如何去美国,咱们咋样离开苏联呢?
在冷战中,翻越铁幕一直是很多苏联人反复尝试的保留节目。不过,偷渡出国这件事,虽然看起来比较危险,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一旦失败被抓,那是不审直接判的罪名,整体上是一项容错率不高的事业。
在逃离苏联的成功案例中,几乎都是运动员、外交官之类的能出国的人。考虑到哥俩本升专的学生身份,这条路子基本就不要想了。哥俩想逃走,只能硬翻国境线。
于是,吉列夫拿来了苏联地图,开始认真研究起来,哪里的边界适合偷渡。首先,东边的白令海峡和北极肯定被排除了,只要不想跟北极熊撕牙,这两个方向肯定不用考虑。其次,西边的华约国家,南边的蒙古、阿富汗也不行,这都是苏联的势力范围,去了以后直接给你无理由遣返。南边的中国倒是跟苏联关系不好,但问题是,中国跟美国的关系更差,想从中国去美国那属实有点鸭子蹬眼大可不必了。
至于其他国家,伊朗、芬兰,去了也是白搭。吉列夫看遍地图,只发现了一个漏洞。在苏联的邻国里,有一个霍人驾时的北约国家,还就在咱眼前:土耳其。
但是,基于同样的原因,苏联和土耳其的边界始终被重兵把守。跟苏土边境相比,三八线都算是安静祥和的。在50年代,曾经有人试图翻越边境,直接被土耳其军队射杀了。
由于翻越边境过于危险,陆地方案只能被放弃。既然陆地不行,坐飞机怎么样呢?不好意思,当年的苏联防空部队还没干出让西德小伙红场降落这种狠活,整体上还是比较称职的。截至1968年,苏联公布的通过飞行非法出境的案子有30多起,而成功率为零。
由于飞行出国太难,空中路线也被放弃了。所以,吉列夫兄弟唯一剩下的就是海路。而且,这条路确实看起来很容易。从克里米亚半岛出发,过了海就是土耳其,最近处才300来公里,难度完全不大。
所以,经过复盘有上成功案例、深耕行业多位打法后,吉列夫和波兹杰夫做出决定:目标土耳其,咱们就走海路了!
方向一定就得琢磨方案了。吉列夫率先出手,他发现自己的大专虽然名气不大,但兴趣班却有一大堆,什么伞降、飞行、芭蕾舞啥都有,居然还有一个冷门的兴趣班,叫做“海洋探险”。
发现这事儿后,吉列夫赶快找来弟弟:“老弟,咱俩去报这个班吧。到时候跟他们乘船出海,等进了的黑海后,直接往下跳!区区几百公里而已,咱随便游游就过去了,这主意牛不牛!”
波兹杰夫沉默着把哥哥带到了游泳池:“来,你下去。这是标准泳池,50米的,不用多,只要你游1000圈,没累死,我就跟你去。区区几百公里,你先试试呗。”
吉列夫当时就不乐意了:“你咋这么没魄力呢?连这点苦都不愿意吃!你不去我自己去!等我到了美国你别后悔,别说哥不带你!”
第二天,吉列夫就去海洋探险班报了名,周末就出了海。几天以后,吉列夫在病房上见到了波兹杰夫:“老弟啊,哥这趟下了才发现,海水确实不好喝呀!”
波兹杰夫冷笑了一声:“我就说你的法子不行吧。要说海上偷渡,我早就找好门路了。黑海沿岸那么多游轮和客轮你看不见吗?”
吉列夫表示不解:“游轮是很多,但他们不到土耳其呀!”
波兹杰夫还是冷笑:“确实不到土耳其,但这些船上有救生艇吧?咱只要买票上船,趁晚上把救生艇那么一放,咱划船过去好不好?”
吉列夫立刻坐了起来:“老弟,你确实比我聪明!这主意你先试试,等哥养好身体了就去追随你!”
带着哥哥的祝福,波兹杰夫自信满满地出发了。他购买了一张游轮的船票,一周后的下午,波兹杰夫决然地踏上了游轮船:“美利坚,你的英雄要来了!”
一个小时后,波兹杰夫搂着马桶陷入沉思:“这感觉不对啊,为啥我一上船后就觉得天旋地转、两脚软、头昏脑胀、神志散、上吐下泻、肚子胀、两腿发抖、冒虚汗呢?”
终于,在极度的痛苦中,波兹杰夫得出了结论:“我可能晕船。”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上船,波兹杰夫只能硬挺。带着对自由的决心,波兹杰夫猛然地站了起来。然后,他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快来人呐,这有人吐晕过去了!”
几天以后,在医院中,兄弟俩重逢了。讲述了这几天的经历后,兄弟俩抱头痛哭:“咱哥俩也倒得太霉了!明明距离摸边不远,咱就过不去呢?”
吉列夫安慰着波兹杰夫:“老弟,不要失去信心。你上次失败纯属意外,你这个方法绝对是可行的,哪有出阵对敌哭、唯知刚把回回输!带着晕船药,养好身体,咱们再试一次!”
空中逃亡计划
1969年深秋,兄弟俩再次驾临敖德萨码头。在茫茫夜色中,俩人钻进了一个即将装船的集装箱里。在上船之前,吉列夫已经打听清楚,这只集装箱傍晚就会被吊上货轮,被运往格鲁吉亚。这条航线相当靠近土耳其,只要找对时机跳船,一定能成功。
果然,在苏联聊胜于无的安检下,哥俩顺利地进入了集装箱。在汽笛长鸣后,轮船驶向了黑海。由于漆黑的集装箱里毫无照明,兄弟俩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后,俩人遇到了一个麻烦:糟糕,肚子饿了,而且上船时没带干粮。
无奈之下,吉列夫只能悄悄推开集装箱的门,带着波兹杰夫走上甲板,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此时是晚上,海上的视线非常差。兄弟俩只能摸着甲板护栏往前走。几分钟后,前面的吉列夫就摸到了一只大手。
在午夜的大海上,被意外抚摸的水手吓得差点掉进海里,他嗷一嗓子就打开了手电,然后就看见了俩人。水手大喝:“你们是从哪来的?”
吉列夫吓傻了:“完蛋,这下暴露了!”
要说关键时刻还得看波兹杰夫,还没等哥哥反应过来,波兹杰夫薅起哥哥的衣领:“风你!”直接把吉列夫扔进了海里。对着懵逼的船员邪魅一笑后,波兹杰夫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下船员傻了。他摸不着头脑地思考:“这俩傻子从哪来的?不经允许就上船,一被发现就跳海,你们这心性太大了吧!”
由于毫无心理准备,被扔进海里的吉列夫差点被淹死。好在弟弟把他拽了上来。但是,在海上漂浮的俩人此时面临一个问题:咱现在该往哪游?
由于无法确定位置,吉列夫掏出了防水指南针:“赌吧,东西方都排除,向南还是向北?赌赢了先去缓口气上岸,赌输了咱哥俩今天就给海鱼开荤了!”
波兹杰夫咬咬牙:“向北,咱们出发应该没多久,还没离苏联海岸太远,加把劲儿游回去!”
我们不得不承认,吉列夫兄弟虽然智力上比较捉襟见肘,但体力上却是迥异常人。在深秋的黑海上,饿着肚子的俩人居然凭着感觉一路向北,在天亮之前游上了岸,跟他们俩一比,来佐勒都算是旱鸭子。
在克里米亚半岛南端登陆后,哥俩狼狈地回了家。回到公寓后,兄弟俩开了闭门会议。经过这场耻辱性的大败,吉列夫得出结论:“人要是倒霉,放屁都塞牙。咱哥俩可能是火命,天生被水克,海上路线还是放弃吧。”
连续两次私立逃生后,波兹杰夫也怕了。可是,不走水路还有啥办法呢?兄弟俩相顾无言,确实没啥思路了。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俩人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吉列夫回到了学校,即将毕业的他开始频繁参与学校组织的社会实践。
1969年末,吉列夫接到了一个通知:学校组织他和他的同学去200公里外的克拉斯诺达尔测试一种仪器。克拉斯诺达尔离克赤不算远,但问题是,两个城市中间隔着一条克赤海峡,而海峡上没有桥。
想到之前的经历,吉列夫现在一看大海就犯PTSD。所以,他找到个老师说自己怕水,想把这事儿推过去。然而,吉列夫的老师就不批假,而是慢不经心地说:“你不用担心坐船的问题,因为你们这次去是坐飞机。”
听了这个话,吉列夫很奇怪。学校平时抠得恨不得用手指头对折三次,能舍得给我们买机票?老师微微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坐飞机才是最便宜的。”
克赤海峡上一直没有能用的桥,靠渡轮往返实在太慢。所以,政府从捷克斯洛伐克进口了不少双引擎的小飞机。这种莫拉瓦型小飞机除了飞行员只能带四个乘客。虽然空间小到堪称空中运动船,但它便宜啊!这种空中三蹦子才四卢布一张票,几乎不要钱,你小子不知道吧!
这次意外发现瞬间提醒了吉列夫。在乘坐小飞机穿越了一次克赤海峡后,吉列夫赶紧去找波兹杰夫:“老弟,我有主意了!”
此时,鉴于之前的光辉历史,对于这位南苏点子王,波兹杰夫已经相当不信任,只能淡淡地表示:“你说说看。”
吉列夫给弟弟讲述了海峡小飞机的情况,然后表示:“这种莫拉瓦小飞机我坐了,它只有四个座位,除了一个飞行员外没空乘人员,驾驶舱也不是封闭的。最重要的是,这飞机虽然小,航程却足足有1700公里,你明白这意味着啥吗?”
波兹杰夫坐直了身子:“那不就是说,只要我们控制住少量乘客,就能轻易劫持飞行员,把飞机开到土耳其吗?”
看到计划可行,哥俩激动的抱在一起又唱又跳。在欢呼之余,波兹杰夫才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哥,你会开飞机吗?”
吉列夫笑了摇头:“当然不会啊,你会吗?”
波兹杰夫说:“我也不会啊。”
吉列夫倒是挺无所谓:“不会就学呗,轻型飞机也不难学,塞瓦斯托波尔就有飞行员训练营,价钱很便宜,明天我就去报名。”
看到哥哥的担当,波兹杰夫表示:“那我留在克赤,多乘坐几次空中三蹦子,制定好计划。”
于是,俩人分头行动。时间来到1970年9月,吉列夫初步掌握了飞机驾驶技能,而波兹杰夫则制定了详细方案。
首先,在控制飞行员方面,经过多次尝试,波兹杰夫发现了一个bug。虽然购买飞机票需要实名,但这里不包括未成年人。只要兄弟俩买上两张票,再虚构两个儿童,再买两张票,飞机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乘客,到时候在机上发动偷袭,盘算二打一,优势在我!
其次,劫机需要武器。经过多次实践,波兹杰夫发现,苏联民航安检的作用虽然称不上是密不透风吧,至少也可以说是聊胜于无。虽然枪支带不上飞机,但可以带匕首,木质的玩具手枪、手榴弹也没问题。为了控制飞行员,吉列夫还制作了一个特殊绳套,套头用。
最后,在行动时机上,哥俩认为,应该在飞机爬升到5000米以上高空,进入巡航后再动手,否则容易坠机。只要能控制住飞行员,吉列夫就能轻易地把飞机开到土耳其,到时候就万事大吉了!
在繁忙的准备中,时间来到了1970年10月16日。吉列夫忙中偷闲跑到敖德萨买带劲儿小杂志。然而,当他如常走入那间黑市小屋时,却发现了一张外国报纸,上面的头条醒目地写了一行字:
一堆立陶宛父子,成功劫持俄航客机,降落土耳其,亦是苏联第一次成功劫机出逃。
啊?!
意外的同行
气急败坏的吉列夫赶紧买下报纸,回到克赤找老弟。经过仔细阅读后,哥俩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1970年10月15日,立陶宛人普拉金斯卡斯劫持了一架客机,叛逃苏联。过程中还打死了一名空姐。最要命的是,他也是在土耳其降落的。
这下哥俩放下的心终于悬着了。你说你早不劫晚不劫,非这会儿跟我们兄弟抢行干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苏联政府的愤怒可想而知。可以想象的是,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整个航空业的严管,而一旦管制加墙,咱俩的计划可就难了呀!
一般来说,遇见这种情况,普通人肯定是要放弃的。但能进入通辽宇宙的哪有普通人?经过分析研判后,吉列夫和波兹杰夫一致认定:必须尽快发动偷袭,趁着管制措施落地之前动手。10月27日,咱俩那天就动手!
实际上,如果按正常逻辑,10月27日距离劫机案已经近半个月了,对于我这种周更阿婆主来说,半个月都够我更两期了。等待了这么久,肯定任何严管措施都已经落地了。然而,当我们笑兄弟俩不懂逻辑时,吉列夫却证明了,是我们不懂苏联。
当10月27日中午,哥俩来到克赤机场时,他们果然发现,机场没升级安检,没升级管制,跟平常完全一样。
吉列夫带着波兹杰夫,拎着东西大摇大摆地走到售票处,开始跟售票员打听:“同志,今天下午去克拉斯诺达尔的乘客多吗?”
售票员说:“你都不用排队,怎么可能人多?今天大家都在上班,基本没啥人。”
吉列夫点头:“这样啊,那行吧,来三张票,两张成人,我和身后这位同志,再加一张儿童票,孩子在外面玩就不进来了。”
走出售票屋后,波兹杰夫气急败坏,他一把抓住吉列夫低声问:“你他妈不按计划来!不是说好买四张票,把座位买光吗?”
吉列夫相当无所谓:“骑着单车进酒吧,该省省该花花,你没听售票员说吗?都没人乘机,上机的时候肯定是空的,省点钱不好吗?”
波兹杰夫觉得:“这会儿你他妈来什么省钱劲儿啊!”
虽然很不满意,但波兹杰夫也没法再补票了,俩人只能进入候机楼安检。安检人员完全无视了那些玩具手枪,当看到匕首后,波兹杰夫说了一声是给家人带的礼物,就糊弄过去了。
下午1点40,俩人顺利登机。环顾一圈后,吉列夫得意洋洋:“我就说不可能有其他乘客吧,看看!”
因为没有其他乘客,哥俩都坐在了后排,这样更方便背着飞行员交流。两分钟整,49岁的飞行员阿列克谢·明琴科爬上飞机,看了一眼客舱,奇怪地问道:“不是三名乘客吗?”
波兹杰夫赶紧回话:“孩子有点发烧,就托人送回家了,没事儿,你不用等,咱们出发!”
明琴科耸耸肩,坐上驾驶位就准备起飞。这时,电台突然传来声音:“高加索民航34401,先不要起飞,有位名叫尤里·杰尔贝涅夫的同志需要紧急前往克拉斯诺达尔,等待一下。”
明琴科随口答应一声,就开始闭目养神。10分钟后,劫机二人组目瞪口呆地看着第三名乘客登机,这下变成二对二了。
更要命的是,新登机的杰尔贝涅夫当时年方20,职业还是工地大猛子,那是腰似弓、背如虎、立目金刚、坐地虎,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看到人上齐了,飞行员直接起飞。波兹杰夫狠狠地瞪着吉列夫:“该!不是你要降本增效吗?这下咋整?”
吉列夫也麻了,小声表示:“都到了这份上了,只能尼夫斯当活马医了。一个也是绑,两个也是干!靠你了,我弄前面这乘客,你干飞行员!”
波兹杰夫默默地在座椅下掏出了绳子和玩具手枪,吉列夫也准备好了匕首。当飞机到达高点,准备进入巡航模式时,吉列夫示意波兹杰夫:“开整!”
波兹杰夫猛地站起来。前排的乘客杰尔贝涅夫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绳圈套上。飞行员明琴科在前排听见了动静,但是他实在没法回头,因为此时巡航设置尚未完成,所以他只能被动地被吉列夫用绳套套头,直接被拽出了驾驶位。
明琴科吓死了,他赶快大喊:“巡航还没设置完!脱离驾驶位会掉下去的!”
果然,飞行员话音未落,飞机就开始掉头下坠。好在吉列夫这半年的飞行课没有白上,钻进驾驶舱后,他赶快恢复了飞机高度。而在飞机下坠的过程中,飞行员明琴科又十分倒霉地撞晕过去了。
等明琴科醒来,自己已经被蒙上脑袋五花大绑。他此时在黑暗中默默等待,他知道,飞机没能如时抵达,苏联政府肯定会开启追综。到时候老子来个里应外合,“小登们,你们给我等着!”
明琴科在黑暗中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一声惊慌的大喊:“我靠!飞机航向没油了!”
英雄的待遇
在成功玩成劫持之后,吉列夫非常专业地维持住了水平飞行。他关掉了无线电设备,向南转向。可是哥俩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到海岸线。
后来他们才知道,由于吉列夫掉头角度过大,航线出现了偏差,足足三四个小时后,哥俩才看到了土耳其海岸。看到成功就在眼前,波兹杰夫激动地说:“哥,看到海岸了!赶紧过去降落!”
吉列夫拒绝了:“不行啊,这飞机带着苏联标志,贸然过去容易被人打下来,得先跟地面取得联系。”
波兹杰夫赶快打开机载电台,开始呼叫地面,然后他发现,在不知道频率的情况下,自己根本联系不上土耳其人,得慢慢试。
由于不敢降落,吉列夫只能拉着飞机在海岸线盘旋,一直转悠到快黑天,仪表台突然亮起了红灯:“坏了,飞机要没油了!”
在黑暗中,飞行员明琴科听完了整个过程。此时的明琴科也麻了:“你们两个蠢货啥水平啊就敢劫飞机!”
不想死的他只能一边雇佣一边大喊:“放开我!让我来驾驶!不然咱们都得死!”
吉列夫哥俩对视一眼,无奈地解开绳索,用匕首把明琴科逼到驾驶位:“老师一点,赶紧降落!”
无语的明琴科立刻用正确的电台频率向土耳其广播:“这里是苏联高加索航空34401客机,目前在土耳其北侧海域,燃油严重不足,需要紧急迫降!”
很快,电台里传来了俄语指挥。明琴科低空突入土耳其领空,找到跑道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降落。在着陆时,右侧发动机都已经停转了,哪怕再晚一分钟,飞机肯定坠毁。
靠着明琴科高超的飞行技巧,飞机终于着陆成功。吉列夫和波兹杰夫相拥而泣:“兄弟,咱们成功了!金发美女大波浪,海阔天空任意翱翔,自由世界,你们的英雄来了!”
然而,正当波兹杰夫激动地热泪盈眶时,吉列夫却冷静了下来,他推了推表弟:“哎,老弟,你看那边,他们为啥拿枪指着咱们?”
误会与审判
当发现迎接自己的不是金发波浪,而是刀枪棍棒的时候,哥俩当场懵了:“不对吧,不是说自由世界欢迎来投靠的英雄吗?”
机场上的士兵毫不犹豫,直接给俩人上了手铐,扔进了小黑屋。此时吉列夫还在不停挣扎:“我们是来投美的!你们要干什么!我要见总统!我要见总统!”
此时,还在驾驶座上的明琴科叹了口气:“这俩傻子倒是轻松了,我回去咋解释啊!”
面对登上飞机的士兵,明琴科用英语严肃地说:“根据航空惯例,本飞机内已被设为苏联领土,请你们立刻离开!”
一个军官看了他一眼:“对不起,你们降落的位置是锡诺普美国空军基地,基地内已被视为美国领土。我们有权对来意不明的飞机进行检查,需要下飞机谈吗?”
明琴科断然拒绝:“在没有我国代表在场的情况下,我不会进行任何谈判!”
美军军官耸耸肩:“好吧,我们尊重您的选择。这位先生呢?”
此时,一直在懵逼中的大猛子杰尔贝涅夫眼中闪过一丝清澈的光芒。他完全不懂英语。好在明琴科做了翻译,杰尔贝涅夫立刻做出决定:“虽然我不懂你们在说啥,但跟飞行员一样!”
在明琴科俩人在美军机场交涉的时候,苏联空管部门已经炸了锅了。原因是,明琴科虽然是个老飞行员,但就在此时的前一天,他好死不死地跟同事开了一个非常要命的玩笑。
为了强调克赤海峡航线的安全性,明琴科告诉一个新人飞行员说:“就这条破航线,简单到都没法迟到。要是我没能按时抵达,要么是坠毁了,要么就是我跑路投奔切格瓦拉了!”
谁能想到,第二天,明琴科的飞机就失联了。在搜救部门确认没有坠毁后,空管局想起了这句话:“既然没有坠毁,那就是叛逃了呗!”
于是,从内务部到克格勃,从民航局到苏联军队,都以飞行员叛逃为方向开展工作。直到第二天,土耳其传来消息:“你们赶快派人过来接回飞机,没有正式身份的苏联代表那飞行员不肯下飞机,饿的脸都绿了!”
此时,苏联政府才意识到剧本不对。驻土耳其的外交官火速赶到现场,明琴科这才混上了一口吃的。但在折腾了12天后,明琴科才在克格勃的陪同下回国。回国后足足审查了小半年。好在由于确实没有问题,苏联民航部最终给出了结论:明琴科没有任何过错,处理方式专业敏捷,恢复飞行资格,授奖。
至于那位无辜的乘客杰尔贝涅夫,由于他一望而知的与此事无关,因此他连审问都没有,直接被放回家去了。由于这次无妄之灾,高加索民航还赔了他一笔钱。
无辜的人各自回家了,那么,吉列夫和波兹杰夫呢?
当被扔进小黑屋后,兄弟俩还没缓过来,就看到了一对慈眉善目的土耳其壮汉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先来一套大基恢复术。
兄弟俩被打懵了。然而他们还没缓过神,土耳其人就甩出了一连串问题:“说!街道地点在哪儿?街道人是谁?武器谁来提供?”
兄弟俩傻眼了,目光中透出一丝清澈的愚蠢:“啥玩意儿?我们俩是劫机投奔自由世界的义士,是历经磨难的英雄!街什么头啊?跟谁接头啊?”
土耳其人冷笑了一声:“哼,克格勃的水兵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们现在连编故事都编不圆!那普拉金斯卡斯父子刚过来不到两周,你们俩还能劫飞机过来?你当我傻?苏联航空部全是饭桶吗?两周时间不升级安保措施?这明白着啊是克格勃派你们来刺杀普拉金斯卡斯父子的!说!街道地点在哪儿?街道人是谁?”
这下兄弟俩真哭了:“大哥,苏联航空部确实是饭桶啊!他们确实没有升级任何安保措施!不信你们可以派人去查呀!别打了别打了!”
土耳其人思索了片刻,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很快,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许:“咱们确实小看克格勃了,到底还是人家专业,故意让航空部不升级安保配合他俩。兄弟们,拿小本记下来,以后备不住啥时候能用上。”
但是,话说回来,这种伎俩还是瞒不过我们,说!接头人是谁?接头地点在哪儿?
落幕
几轮大基恢复术下来,吉列夫和波兹杰夫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是卡了bug了。土耳其人已经认定他们是克格勃,招了是克格勃,不招是训练有素的克格勃,这可就说不清了。
又几轮暴打后,波兹杰夫率先提出:“你们说我是克格勃,也没有证据啊!”
土耳其人老笑了:“谁说没有证据?从你们的飞机抵达海岸线,你们一直在锡诺普海岸边不停徘徊,晃到快没油了才降落,不就是想降落在那对父子降落的美国空军基地吗?告诉你,错啦!人家其实是在特拉布宗降落的!锡诺普基地是我方发的假消息,为的就是钓你们这些狗克格勃!”
话说到这儿,兄弟俩已经彻底没法解释了。土耳其人认死这哥俩是克格勃,俩人只能咬牙死挺。
在挨了足足两个月的毒打后,最终还是苏联政府帮他俩证明了清白。由于这次劫机事件,气坏了的苏联政府气急败坏,不停要求土耳其引渡,态度极为激烈。看到苏联人“不择手段”的样子,土耳其人终于确信:这俩应该不是克格勃。
确信俩人无辜后,土耳其特工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老弟,这事儿不怪咱们,别怪大哥手黑,你们这确实太巧了呀!”
已经兵力崩坏的哥俩抱头痛哭:“熬过去了,终于熬过去了!他们终于相信我们是投奔自由的英雄了!鲜花在哪里?掌声在哪里呀!”
土耳其大哥们微微一笑:“别急,还有几个朋友需要跟你们谈谈。”
一闪身,几名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好在这几位大哥终于不打了,而是用俄语问他们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听说你们来自克里米亚半岛,那边军事设施应该挺多的吧?”
哥俩茫然摇头:“不知道啊,光看带劲儿杂志了,没注意。”
“那军事设施没注意,海边的海军基地总有一些吧?”
哥俩茫然摇头:“不知道啊,光看带劲儿杂志了,没注意。”
“那哪个港口能看到潜艇?总了解一下吧?”
哥俩依然茫然摇头:“不知道啊,光看带劲儿杂志了,实在没。”
西装大哥一个大逼斗就呼脸上了:“你他妈就会看带劲儿杂志是吧!除了看杂志还会干点啥!”
就这样,壮精局的特工们潸然而去。由于没有任何价值,美国政府完全无视了俩人的签证申请。
此时,苏联政府已经对此事进行了冷处理,而西方媒体则因为俩人毫无价值,也没有报道兴趣。哥俩就尬在这儿的。
最无辜的受害者
随着时间推移,土耳其政府变得尴尬起来。苏联还在要求引渡,美国也不收。甚至两边还联合发布了一个声明,宣称这不是一起政治事件,意思是这俩货纯纯吃饱了撑的。由于无人收留,土耳其人只能将哥俩扔进了难民营。
在难民营里,兄弟俩除了物质待遇断崖式下降外,还遭遇了严重的图石巴凌。在鱼群穆斯林难民里,两个东正教徒是如此的吉利和群。兄弟俩是白天挨打夜里哭,再也不提向往苏联。
很快,家人的信寄了过来。在信里,兄弟俩的父母指责他们是光着屁股推磨,你们是转着圈的丢人哪!赶紧回来!
而经过一年多的折磨后,兄弟俩已经彻底崩溃,在回信中连连向父母道歉。终于,在苏联著名记者瓦伦丁·佐林的劝说下,哥俩决定自愿回国。
在回国前,佐林告诉哥俩:“你们俩这事儿虽然看着大,实际上也确实不小。好在无人伤亡,还有挽回余地。回国以后主动悔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然而,1971年12月20日,当兄弟俩的飞机刚抵达莫斯科时,哥俩就见识到了啥叫人心险恶。到莫斯科刚下飞机,兄弟俩立刻被内务部以叛国罪逮捕,扔进看守所待审。
吉列夫都懵了:“你们不是答应不追究吗?”
内务部大哥冷冷一笑:“谁答应你的?佐林?他算老几啊,一个记者,他说的话顶个屁!”
总之,1972年9月,在劫机事件发生快两年后,这起案子在克赤进行了公开宣判。飞行员明琴科出庭作证,愤怒地指责了这种劫机行为。
面对检方和证人的指控,吉列夫忏悔了。他当庭向明琴科和无辜乘客道歉。而波兹杰夫则态度坚决,表示自己依然是苏联制度的反对者,并对当局骗自己回国的行为很不齿。
最终,法院给出了判决:俩人自愿回国,可以视为自首。吉列夫认罪态度良好,判有期徒刑10年。波兹杰夫执迷不悟,判有期徒刑12年。对于劫机犯而言,这也不算重判了。
波兹杰夫被送到了监狱,没获得一天减刑。至于吉列夫,他获得了减刑,在1978年就被释放。出狱后的他回到了克赤,找了份电工的差事。只不过,由于当年的逆天操作,吉列夫始终被工友们叫做“土耳其飞行员”。
至此,这场风波终于落下了帷幕,没有任何人得到好处。
但是,由于这场劫机,莫拉瓦型轻型飞机暴露了巨大的安全漏洞,很快被苏联航空部淘汰。由于失去了最大的订单,莫拉瓦型飞机直接停产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那家飞机制造厂因此损失惨重,成为了这场苏联乃至全球最愚蠢、最无意义的劫机案中,最无辜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