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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有人要轰炸纽约?【硬核狠人12】

本篇为硬核狠人之梅特斯基。 参考资料: 《史密斯杂志》解开疯狂轰炸机的神秘面纱 《纽约时报》报道《回顾对疯狂轰炸机的追捕》 《纽约时报》对梅特斯基离开精神病院的报道 JA 克罗斯利尔2014年著作《为正义而轰炸》 迈克尔·坎内尔在2017年出版的《燃烧弹:精神病医生、疯狂轰炸机和犯罪分析的发明》 纽约邮报报道《联合爱迪生员工是如何变成炸弹客的》 克罗宁局长的讣告

纽约的炸弹客

1957年1月21日的深夜,纽约探长霍华德·芬尼带着四个人,在康涅狄格州的一座山丘上沉默前行。 他的目标是山顶上的一座房子,按照他的估计,那里将解开一段长达16年的秘密。

到达门前后,芬尼礼貌地按响了门铃。两分钟后,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子打开了门。 芬尼也没废话,拿出搜查令向男子展示,梅特斯基先生,我们需要搜查你的住所。 屋里的男人没有任何惊讶,他笑着打开屋门,对着警察们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几名警察在这座干净整洁的房子里快速进行搜索。芬尼探长很快找到了一本笔记,简单翻了翻,他也轻松了下来。 芬尼探长走到客厅,给男子一支钢笔和一张回执单,请他签字确认。男子接过钢笔边写边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想干什么了,你们觉得我是疯狂轰炸机。

芬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你留下的字母FP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子哈哈一笑,FP就是Fair Play,公平竞赛啊!探长你不觉得,公平很重要吗? 芬尼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站起身来问他:你要不要换身衣服再走,穿着睡衣在警局里过夜应该不会很舒服。 男子站起身来表达感谢,转身进入卧室换衣服。

芬尼探长对着其他几个手下说:他会穿双排扣西装,并且会扣上扣子。 几分钟后,穿着深色双排扣西装的男子走了出来,探长的手下们目瞪口呆,天哪,老大你还会算命? 只有芬尼没有感到意外,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场长达16年的追捕终于结束,疯狂轰炸机,你终于落网了。

悲惨的遭遇

音乐 硬核狠人,不入戏,会玩可还行

1903年,乔治·彼得·梅特斯基出生于美国康涅狄格州。他的父亲是立陶宛的斯拉夫人,在当地做木工,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在这样的手艺人家庭里,小梅特斯基顺利地长大。在“拳不扶胡子”的资本主义体系下,梅特斯基没有接受什么高等教育,但是接受了良好的职业培训,成为了一名电工。 由于年龄较小,梅特斯基完美地躲过了一战。在一战后被召入美国海军陆战队。但是,手艺人在哪儿都不吃亏。入伍后的梅特斯基没有成为大头兵,而是由于职业特长被派到了上海,给美国领事馆搞搞维修,活不累,环境也很好。

1928年10月,梅特斯基抚满兵役退伍。退伍后的他继续着自己的电工生涯。他在联合艾迪生公司找了一份机械师的工作,收入稳定,技术成熟,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由大发明家艾迪生先生创办的联合艾迪生公司,在美国电力系统中始终占有重要地位。对于艾迪生,大家应该都不陌生,毕竟他在小学作文里的出场频率比虚拟在通辽宇宙中的出场频率还高。 但是,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相比于在科技上的成就,艾迪生在商业中的人品则颇为不堪,而联合艾迪生公司则继承了创始人的这一特质。他也主动向我们诠释,为什么国际惯例能在20世纪上半叶席卷全球。

1931年9月5日,梅特斯基照常上班。那天他的任务是清理发电机组外围的一些镜面刷。 正在梅特斯基专心工作的时候,他身旁一个锅炉突然爆炸了。巨大的爆炸直接把他崩飞了,混杂着尘埃的高温烟雾被他吸入肺里,梅特斯基当场昏迷。 紧急时刻,好在旁边的几个工友相当仗义,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把梅特斯基拖出浓雾,迅速送往医院。

经过医生的抢救,梅特斯基的命保住了,但人基本废掉了。肺部多处挫伤,肺部留下严重灼伤,在医院里躺了很久。 然后,联合艾迪生公司找上门来,本着契约精神,付给了梅特斯基半年的病假工资后宣布: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联合艾迪生的无耻让梅特斯基惊呆了。就算卸磨杀驴,你也得让驴喘口气吧?我这病还没治完呢,肺炎都发展成肺结核了,我这是百分之百的工伤,你们一点赔偿都不给? 联合艾迪生的回应只有一个字:滚。

身体和心灵受到了双重暴击的梅特斯基决定诉诸于法律。他向法院申请工伤赔偿,要求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那么,法院的反应是什么呢? 和联合艾迪生穿一条裤子的法院表示:躺下,死了人撞个我看看。 对于梅特斯基提交的工伤申请,法院干脆地予以拒绝。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交晚了,超过受理期限了。 梅特斯基欲哭无泪,那段时间我就剩下半条命了,连床都下不来怎么申请?医院证明不行吗? 法院表示:不行,请您一边凉快去吧。

工伤赔偿拿不到,梅特斯基就去状告艾迪生公司,要求他们至少支付自己后续的医疗费用吧。结果,这个官司愣是整整拖了五年,直到1936年才宣判。 在艾迪生公司的律师和三名同事的证词下,原本的工伤变成了因违规操作造成的意外事故。公司没向他索赔,已经是仁至义尽,真不知道你哪有脸向公司要钱哦。

这套流程走下来,梅特斯基欲哭无泪。本来满身是理的他,生生变成了讹诈分子。想要馒头,给了拳头。 他的诉求均被法院驳回,差点倒赔给联合艾迪生钱。而且,这几官司传出去后,让梅特斯基基本社会性死亡。本来就接近丧失劳动能力的他,想再找一份工作更是难上加难了。

梅特斯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平白无故受了重伤,还要反过来被指责。 潜伏在身体里的斯拉夫血液开始崛起。既然你们不给我公道,我就要自己拿回我的公道。

炸弹的艺术

在梅特斯基的思路里,要回公道的方法很简单,让敌人害怕,让他们畏惧,然后让他们给我认错道歉。 简单的说,就吓唬一下老东家,让艾迪生公司的混蛋们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 那么,通过什么方法呢? 作为一个斯拉夫人,梅特斯基觉得,这简直不是个问题。自然是靠炸弹啊!

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20世纪,无论是搞刺杀还是抢银行,美国人都喜欢用枪支,而东欧一带则经常用炸弹。这是小金不叫尿,各有各的道。 制作炸弹本身就是斯拉夫人的种族天赋,而梅特斯基参军后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他用黄铜管里塞了一些火药,密封后用电池做了一个简易的打火装置,再塞进一个工具箱里就算齐活。

1940年11月16日,梅特斯基把这个简易炸弹放在了艾迪生发电厂的一个窗台上,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家以后的梅特斯基倒头就睡,根本没去打听炸弹的效果,因为他知道,这个炸弹根本就不会炸。 虽然跟艾迪生公司有仇,但梅特斯基并不想伤害曾经的工友们。他做这个炸弹,只是为了给艾迪生公司一个警告。所以,他留了一张纸条:艾迪生联合公司的骗子们,这是给你们的,FP。

正如梅特斯基预想的,很快工人们就发现了这个土炸弹,然后马上向高层汇报,并且报了警。 按着梅特斯基的设想,接下来艾迪生公司就该反思自己的错误,把钱赔给他,然后再去主动自首,皆大欢喜了吧? 可惜的是,梅特斯基对于联合艾迪生的经营状况没有多少了解。艾迪生公司的高管们在看到炸弹后,确实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近得罪谁了?答案是实在数不过来。 在多年的惯策下,联合艾迪生公司的经营理念,那是熊猫吃大餐,除了损,还是损。损事干太多了,仇人比我的头像还多,实在想不到会是谁扔的炸弹。不做人事,我很抱歉。

所以,警察也根本无从下手调查。艾迪生公司也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案子稀里糊涂地就结案了。 就这样,梅特斯基苦等一年,没有任何消息,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梅特斯基又做了一枚炸弹。这次放在了联合艾迪生总部门口旁边,警告这群混蛋,这事还没完呢。 结果,这次警告依然没有任何效果。联合艾迪生依然毫无反应。纽约警方更是让人明白,啥叫方是洗办。 他们认为,罪犯本来想做的不是炸弹,而是在安引信的过程中,遭遇了巡警才没得手。因此,我们警方英勇地保护了城市安全。 警察雇佣记者为巡警的英勇写了一篇长文报道,借此骂梅特斯基。纽约警方真是史黄莫电线,赢麻了呀。

梅特斯基在报纸上看到了纽约警方这样安排自己,气得七窍生烟。行啊!你不是说我没来得及安装引信吗?这次我给你安一个实在的,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厉害。

正当梅特斯基在制作下一个炸弹时,一个意外打断了他的计划。 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军对珍珠港进行了一些小破坏。美国和日本之间爆发了一点小摩擦。 在这个节骨眼上,梅特斯基停止了自己的计划,给纽约警察写了封信。 我不会在战争期间制造更多炸弹,在下的爱国主义情怀不运行自己做这种事情。但是,我依然会把联合艾迪生绳之以法,他们必须为自己的卑鄙行为付出代价。FP。

沉默与爆发

在停止爆破行为的这几年里,梅特斯基除了打零工养活自己以外,一直在努力地想讨个公道。他不停地写信,给警察、政府、报纸、社会名流,乃至于联合艾迪生的高管,控诉这家公司的无耻,希望有人能主持公道。 然而,从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开始,到1951年,梅特斯基写信足足写了十年,却没有收到哪怕一封回信。 诺大的纽约,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长久被压抑的愤怒再次被激发,这次,他的目的不仅是联合艾迪生,而是整个纽约城。 你们不是无视我吗?好,我就弄出一点你们无法无视的事情。

1951年3月28日,纽约中央车站传来一声巨响,一个烟灰缸被崩上了天,把旅客们弄得灰头土脸。 4月15日,纽约公共图书馆门口的电话亭爆炸,可路过行人们吓了一跳。 8月,中央车站门前的电话亭也发生了爆炸。所幸的是,三起爆炸都没造成人员伤亡。

连续三次爆炸终于引起了一些关注。纽约时报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写了几段关于爆炸事件的报道。而纽约警方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他们没把他和当年的FP先生联系到一起,认为只是小孩子恶作剧,不予立案。

三个炸弹送出去,就收获了这么个结果,梅特斯基再次愤怒了。 9月7日,他又炸了联合艾迪生总部门前的电话亭。 9月21日,他给艾迪生公司的工厂也寄了一枚炸弹,但依然没有引起重视。 说起来,没有被重视是梅特斯基自己的问题,因为他根本不想伤人。造的炸弹不比二踢脚威力大,而且专挑没人的地方放,也难怪警察把他当成恶作剧。

灰心无奈的梅特斯基,只能在10月22日给纽约先驱论坛报写信:炸弹将继续存在,直到联合艾迪生公司因他们对我的卑鄙行为被绳之以法。我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打算用炸弹,让别人为我伸张正义。FP。 在信的最后,他还狠狠地嘲讽了一把愚蠢的纽约警察,表示自己有两枚炸弹已经安装完毕,一枚在派拉蒙剧院,一枚在宾夕法尼亚车站,你们赶紧去拆弹吧。 警察们气急败坏地赶到两个地方,清空所有行人,打开3000多个储物箱,掀翻几百个座椅,最终确定,没有炸弹。

当警察在剧院翻炸弹的时候,14街地铁站里的储物柜突然爆炸,好在一人无日受伤。 用如此丧心病狂的方式挑衅警务人员,梅特斯基先生终于被重视起来了。警察开始满大街抓这个炸弹狂人。

此时,终于找到节奏的梅特斯基却突然停止了投放炸弹,只是在1951年年底,再次给先驱论坛报投搞,警告更多更狠的炸弹袭击即将到来,除非得到自己想要的公正,否则他将一直持续下去。当然,落款依然是字母FP。 虽然报纸不会刊载他的信件,但这件事确实上了纽约的热搜。纽约人虽然对他本人挺冷漠,但关乎自己安全的事还是挺上心的。他们给这个炸弹大哥送了一个绰号:疯狂轰炸机,并一致要求警察尽快解决问题。

纽约警察都快哭了,在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找一个藏炸弹的人,你这是蝙蝠真能绑鸡毛,以为我是神鸟? 而且,消息通过路边社传出去后,立刻还有一堆混蛋来蹭热度,以疯狂轰炸机的名义到处报假警,安假炸弹。警察拢共就这点人手,实在跟不上节奏啊。

那别,梅特斯基倒是发现了新大陆。他觉得,既然关注度有了,那干脆不干活了,换个头像。 不,写写信也挺好的。他没事就给各大报纸写信,表达对联合艾迪生的愤怒和对警方的嘲笑。一来二去,他还写上瘾了,以至于整个1952年,他大半时间都在骂字喷人,全年就放出去了三枚炸弹,不务正业了属于是。

破案与抓捕

梅特斯基的不务正业,让纽约警察局长史蒂芬·肯尼迪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他把各大报纸的主编召集过来开会,要求他们,不要发表关于疯狂轰炸机的稿件,给他限流。反正他也不伤人,咱们慢慢抓就是了,没必要造成市民恐慌。

梅特斯基并不知道警方和媒体的P外交易,所以他在1953年依然按之前的节奏放出去三枚炸弹,但他逐渐发现自己的热度急剧减弱。这样下去,没有关注度了,啥公正怕是也捞不到了。 梅特斯基给报社写信,撕心呐喊,给警察写信,还是毫无回应。 好家伙,我不更新你们还真以为我是投降了是阿武?不造个炸弹出来,警察还以为我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呢。

1954年3月13日,纽约中央车站的男厕所里一声巨响,三个裤子都没提上的男子满脸鲜血地顶着满天飞翔冲了出来。一股芬芳在中央车站开始弥漫。那一天,整个纽约无人吃得下晚饭。 是的,梅特斯基经过仔细研究,觉得最具影响力的行为莫过于炸厕。而且他还加大了炸弹威力,虽然还没达到炸死人的地步,但很容易让无辜的人见血。 就这样,他已经从最初的争取正义,逐渐向反社会行为靠拢。

从中央车站开始,梅特斯基频频出手,而且地点也逐渐变成了人员密集的剧场、电影院、百货大楼等。 随着受伤的市民人数越来越多,警方和报社没法撤热搜了。一时间,疯狂轰炸机再次回归顶流,报纸又开始了大规模报道。 警察那边则非常崩溃,随着轰炸机先生重回顶流,警局每天都收到各种真真假假的炸弹警告,每天屁滚尿流地去拆弹,工作根本没法开展。 而纽约市民更加崩溃了,没有人能够克服蹲坑蹲一半就地飞翔的恐惧。而且警方每天穿梭于城市中到处拆弹,让市民毫无安全感。跟纽约一比,哥谭都显得如此安静祥和。

愤怒的市民纷纷走上街头,抗议警方无能,让恐怖分子逍遥法外。一时间,肯尼迪局长成为了过街老鼠。 实在顶不住的局长大人已经开始认真考虑Plan B,要不咱们搞死联合艾迪生?反正也抓不住轰炸机先生,搞死艾迪生公司至少能让大家回到安全吧?

就这样,梅特斯基一路玩到了1956年,他越玩越嗨,越玩越大。 这年2月21日,74岁的老列车乘务员本尼·约翰逊,接受了一天的工作后,就近在宾夕法尼亚车站的厕所蹲个大号,然后马桶炸了。可怜的老先生原地升天,被挂在了厕所隔板上,在满天飞翔中昏迷过去。要不是送医及时的话,老本尼差点成为了疯狂轰炸机手下的第一条亡魂。 12月2日,派拉蒙剧场里1500名观众正在看舞台剧,又是一声巨响,在满天阴尘中,大批观众毫无组织的四散奔逃,互相踩踏。虽然炸弹只炸伤了六个人,但在踩踏事件中伤了足足100多人。

事情闹到这么大,市民们对警局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点。肯尼迪局长在次日宣布,将开展警察局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搜捕。 当然,这种搜捕屁用没有。

警察满街乱晃的时候,纽约公共图书馆在平安夜又被炸了。 平安夜大爆炸的次日,纽约媒体和警方联合发布了一份公开信,敦促疯狂轰炸机自首,承诺进行公平审判。 梅特斯基当天就秒回,他表示,在将联合艾迪生绳之以法之前,自己绝不会放弃。 但是,这封声援的公开信,招来了一大批蹭热度的闲人。这封公开信在全国发布后,把炸弹客的事情炒成了全国顶流。 接下来的日子里,警察局每天都能收到五六十个虚假的炸弹警告,可七八十封胡言乱造的所谓告密信,折腾得他们根本没法正常工作。

这时候,梅特斯基又致信纽约时报,给肯尼迪局长挽尊了一下。他声称,各处的炸弹都是自己几个月前放置的,警察抓不到自己很正常。纽约警方的行动依然是专业的,除了没用的地方,都是有用的。 遗憾的是,梅特斯基的挽尊并没有拯救肯尼迪局长的职业生涯。由于工作不利,他被纽约市政厅直接开除,由交游广阔的约翰·克罗宁接手他的工作。肯尼迪局长也是退役了,真办事还得看约翰这样的。 与此同时,纽约市各界开出2.6万美元的悬赏,给任何对抓捕疯狂轰炸机有帮助的人。一张大网正在慢慢展开。

心理侧写与落网

约翰·克罗宁出生于1926年,当过海军,干过警察。他在珍珠港当军官时,结识了不少能人。他自己在历史、体育、地理、心理学方面涉猎颇广。总之,这个新局长就是屁股后面挂暖壶,有一定的水平。 克罗宁接手警局后,立刻变更了肯尼迪被动等待的打法。他在仔细研究过一系列案件后决定,从两个方面推进侦破工作。 第一方面,是主动接触疯狂轰炸机。克罗宁从梅特斯基多年来的行动推测,这人是有沟通欲望的,可惜前任完全不搭茬。那么,咱们可以找个方法引他发声。聊得多了,自然就有破绽了。 第二个方面,是利用自己的人脉找专家。克罗宁认识不少指纹专家、笔记专家、爆破专家和心理学大师,可以把他们都请过来协助破案,不信找不出破绽。

第一方面的努力很快取得了成功。克罗宁把之前疯狂轰炸机给纽约杂志的信,让报纸公开发表。同时也刊登了一封他写的公开信。 克罗宁在信中表达了对轰炸机的关心,并表示:你好,我是纽约北方网友,我对你和艾迪生公司的梁子很感兴趣,能分享给我听听吗? 看着报纸上的公开信,梅特斯基挠了一下头。十几年过去了,终于有个肯跟我聊正事的了。

梅特斯基立刻提笔给报社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主动承诺,在3月1日之前轰炸机将停战。并说,自己在联合艾迪生因工受伤,却得不到任何赔偿。 他在信中说:哪怕你开车撞伤一条狗,也是要给些赔偿的吧,一个受伤残疾的工人,难道连狗都不如吗? 克罗宁非常重视这封回信,他让报纸在1月15日公开刊登了这封信,并继续写公开信,希望对方提供赔偿案的细节和具体时间,以便举行新的公平听证会。 而且,受过工伤的工人,这是个重要线索,克罗宁觉得破案在即。他立刻把联合艾迪生公司的高管们薅过来,要求他们交出所有工伤赔偿的案子。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接近破案,但当他面对足足12摞一米多高的卷宗,上万件各种案子时,他只能表示,哪怕作为一个美国人,自己还是对资本家这一物种缺乏基本的了解。

与此同时,专家那方面也传来了信息。笔记专家发现,疯狂轰炸机的书法应该是东欧那边的习惯,他很可能是个斯拉夫人。 而最厉害的,是克罗宁的私人朋友,詹姆斯·布鲁塞尔。詹姆斯·布鲁塞尔是一个犯罪学家、精神病学和心理学家。当局长大人来求他帮忙后,人类行为者历史上第一次刑事侧写,就此展开。

布鲁塞尔仔细检查了犯罪现场照片、信件,和爆破专家讨论了细节后,给局长慢慢描述了一个基本的人物形象。 首先他的论断是,这个罪犯应该是个偏执狂,他的行为远超出了对联合艾迪生的怨恨。 这个人的具体特征大致应该是这样的:男性,身材匀称且体格中等,40到50岁。随着偏执症的发展,呈现缓慢、精确、整洁的特质。这是基于他信件和炸弹做工得出的判断。 后期应该是一个模范员工,永远准时上下班,举止得体。他应该是一个斯拉夫人,因为东欧那个人比较痴迷于爆炸的艺术,信仰天主教或者东正教。礼貌但不算友好。受过比较良好的教育,但可能不是大学。 外国出生或者居住在外国人群体。他的书写表达习惯带有明显的外语习惯,是生硬的翻译腔的英语。他应该是个很孤独的人,没有啥朋友,对女人也不感兴趣,可能住在康涅狄格州,因为康涅狄格州斯拉夫人很多,距离纽约也近。 最后,布鲁塞尔做了一个大胆的预测:这人被捕时会穿一件深色双排扣西装,而且会把所有的扣子都扣好。 不得不说,作为人类的第一次刑事侧写,这位布鲁塞尔先生的推测已经脱离了推理的范畴,这特么简直就是个大仙儿。

然而,布鲁塞尔准得离谱的推测对破案却没有任何帮助。因为梅特斯基在看到克罗宁的第二封公开信后,他在1月19日又一次回信。 他在信中痛斥了联合艾迪生和作伪证的同事。不过,还是给出了自己受伤的日期,即1931年9月5日。 这种行为已经基本可以被视为自首了。两天以后,芬尼探长就组织了开篇时的那次抓捕。

进了警局的梅特斯基干脆利落地承认了32起炸弹案。而且对每次案件的实验地点、各种细节都记得非常准确。等待他的只有审判了。

审判与结局

梅特斯基的悲惨经历被媒体披露后,引起了全美的广泛同情。 所以,在检察官以谋杀未遂、爆炸破坏建筑物、恶意危害生命、以及携带隐藏武器等47项罪名起诉梅特斯基后,美国社会一片哗然。 主审法官塞缪尔·利波维茨真是个妙人儿,他没有安排法庭审理,而是直接安排梅特斯基先去曼哈顿的一家医院接受精神病检查,然后再进行审理。 果然,在听取了若干精神科专家的意见后,法官认为,梅特斯基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在精神和身体上都无可救药且无法治愈。故此认定他因精神失常无法接受审判。 最终,利波维茨在1957年4月18日做出判决:由于梅特斯基的精神病,本庭无法审判,直接发松精神病院看管。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要告诉你,不是那一家。

关押梅特斯基的医院叫做马萨万精神病院。这家医院和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是两个极端,它主张温和的道德治疗。患者可以每天两次在院子里进行放风,每周播放电影,病房里有收音机和留声机,也可以从事诸多体育运动,简直比梅特斯基的独居生活还爽。

梅特斯基之所以自首,是因为他当时已经肺结核晚期,很多医生都判断,他最多也就还有几周的寿命。所以想在死亡之前让一切真相大白。 而在被医院收押后,60多岁的利波维茨法官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表示:没有人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想死,门都没有。 他骇然将梅特斯基送进纽约最好的医院,足足治疗一年半以后,他的肺结核竟然痊愈了。

治好病的梅特斯基被转回了马萨万精神病院。在那里,他是个模范患者,不会制造任何麻烦。 给他做心理侧写的布鲁塞尔还经常去看望,两人竟然关系还处得不错。从此以后,布鲁塞尔偶尔工作闲暇,就跑去看看梅特斯基。这关系一直持续到他1982年去世。

另一件颇为黑色幽默的事,由于这件事影响力太大,为了创造热点,美国日报聘请了著名工人律师詹姆斯·奥洛克,开始起诉联合艾迪生。 奥洛克对1936年梅特斯基被驳回的赔偿请求提起上诉,理由是:由于梅特斯基是精神病,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权利,所以法庭以延误而拒绝他的工伤申请是完全不合理的。 同时他还控告联合艾迪生,雇佣精神病人并且恶意欺诈,罪大恶极。

不过,这俩诉讼奥洛克全输了。法庭维持原判,联合艾迪生依然不赔一分钱。要说资本家就是牛,顶着全国的唾沫也能赢,真是左右上下你别怕,稳中稳后谁是爸。

在精神病院修养了17年后,梅特斯基先生标飞体壮,精神矍铄。医生终于确定,这家伙已经无害了。 1973年12月13日,法院裁定,疯狂轰炸机先生正式出院。 出院当天,一大堆记者跑去采访这个传奇人物。梅特斯基再三重申,自己已经放弃使用暴力,但依然狂喷联合艾迪生。 他还说,在安放炸弹之前,自己给市长、警局和报纸写了900多封信,甚至都没收到一封回信。哪怕自己自费去报社购买广告位公布此事,也遭到拒绝。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将我的故事公之于众。 对于梅特斯基的感受,联合艾迪生的发言人表示:无可奉告。

梅特斯基回到康涅狄格州的家里后,从此以骂字狂喷联合艾迪生为乐。偶尔接受电视采访,也得喷几句联合艾迪生。 这样平静又祖安的日子,足足又持续了20年。 1994年5月23日,乔治·梅特斯基在家中病逝,享年91岁。

能力超群的约翰·克罗宁在纽约做了好多年的警察局长,一直在对抗腐败和犯罪的前沿,甚至亲自去端过窝底。最终在完美的职业生涯结束后顺利退休。 不过,对于梅特斯基的判决,克罗宁并不满意。他认为那家伙的遭遇值得同情,但其行为无法被原谅。超过15名无辜市民受伤,怎么也不该一句精神病就算了。 这个优秀的警察于2019年9月11日离开人世,享年93岁。

庇护梅特斯基的法官塞缪尔·利波维茨一直做到1966年退休。其实他对梅特斯基的关照可能来自于血统,这老兄是个罗马尼亚裔,可能是对东欧人有天然的亲近感。 从技术上看,他坚决要求保留死刑,是苏联刑事制度的支持者,绝不算一个好说话的法官。 对梅特斯基这个特例,老头退休后整理了自己的著作,于1978年1月11日去世,享年84岁。

至于为我们带来这个故事的联合艾迪生,这家公司依然存在。目前市值约250亿美元。 只是不知道这家公司会不会继续为社会输出梅特斯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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