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缺陷最多的工程在哪？【神奇组织23】
本篇为神奇组织之FBB。
序章：柏林墙与新时代的序幕
1987年6月12日，德国首都柏林万人空巷。这一天，在数万观众的围观下，美国总统里根在柏林地标勃兰登堡门前发表了一场著名的演说。
“我们乐见改变和开放，因为我们相信自由与安全并行。人类自由的进步，激励我们更努力追求世界和平。苏联可以做一件很简单的事，一件大幅促进自由与和平的事。戈尔巴乔夫总书记，如果你寻求和平，如果你要为苏联和东欧带来繁荣，如果你要追求自由，就到这扇门来吧。戈尔巴乔夫先生，打开这扇门！戈尔巴乔夫先生，推倒这堵墙！”
虽然在后世看来，里根的这次演说可以视作美国在冷战中的精彩一招，但在1987年，无论是里根的柏林之行还是这次演说，都在当年引来了巨大争议。在白宫，很多官员都认为总统有点太极端了。这些极具挑战性的话语很可能会刺激苏联。
不过，从结果上看，里根的演说毫无疑问是有效的。两年以后，伴随着东德民众的强烈要求，苏联同意拆除了柏林墙，继而两德统一、东欧剧变。里根的这次演说也被认为是一个新时代的序幕。
由于“推倒这堵墙”的口号太过知名，以至于到后世的人们提及这次演说时，几乎都在讨论着冷战局势、美苏关系等等。很少有人注意到，在里根的这次演说中，他也提到了其他事。比如在演说的后半段，里根说：
“我们期待着有一天，柏林能成为欧洲主要的航空枢纽。”
而里根的这句话，后来可真的惹了大事了。
第一章：孤岛柏林的机场困境
当后世的人们提到冷战时，柏林墙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存在。作为冷战的最前沿，柏林墙成为了东西方交锋的边界。两大阵营围绕着柏林墙产生了无数的故事，而最终，柏林墙的倒塌也象征着冷战的结束。
柏林墙将柏林分成了东柏林和西柏林，两侧分别由东西德占领。很多人因此认为，柏林墙就是东西德的边界。但如果你翻开一下地图就会明白，柏林墙确实分开了东西柏林，但却并不是东西德的边界。
因为被西德控制的西柏林，实际上是地处东德的一处飞地。
二战后，美苏英法四国分别占领了德国。最终，美英法控制区成立了联邦德国，而苏占区则成立了民主德国。两国将德国东西一分为二。但是，由于位处东部的柏林的特殊政治意义，西德仍然控制着半个柏林，导致西柏林成为了东德包围中的一处孤岛。
由于特殊的位置，西柏林经常被苏联拿出来做文章。冷战期间，西柏林爆发过三次柏林危机。苏林动辄以切断西柏林地面交通作为威胁。1948年，当第一次柏林危机爆发时，美国凭借着其强大的空中实力，在一年的时间里，通过飞机向西柏林输送了200多万吨的物资，通过空运保证了一个大城市的生活。
从第一次柏林危机开始，空运对于柏林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由于地面交通随时可能被切断，空运对于柏林就成了生死线。在冷战期间，西柏林大举建设机场。这种思维惯性一直持续到两德统一。当东西柏林合并时，西柏林的航空事业就立刻被摆上了案头。
第二章：新机场的选址与争议
1989年末，德国汉莎航空和东德国际航空组成了联合委员会，开始认真研讨如何将首都柏林打造成整个欧洲的航空枢纽。随着两德统一，对希勒克利度的委员会得出了清晰结论。
在软件上，柏林的政治地位足够，人口往来频繁。在硬件上，飞机我们不缺，航线咱们足够。想要打造航空枢纽，咱们只差一样东西：机场。
在两德统一时，西柏林有两个机场：泰格尔和滕伯尔霍夫。但是，滕伯尔霍夫机场在60年代就已经严重超载，泰格尔机场也已经到达了扩张极限。两个机场都不具备成为国际枢纽的实力。而东德方面，东德的舍纳费尔德机场虽然够大，但却是个军民两用机场，只有一条民用跑道，也无法作为新的枢纽来运营。
由于三个机场都存在重大缺陷，因此，联合委员会很快向德国政府上交了一份报告。如果想将新柏林建设为航空枢纽，我们必须考虑新建一个新的大型机场。
对于首都的航空建设，德国政府非常重视，完全同意新建机场的想法。1991年5月，德国政府下令，为了统筹机场建设事业，柏林勃兰登堡机场有限公司正式成立，简称FBB。对于这家新公司，德国政府寄予厚望。本着全额对等的原则，德国政府将FBB的股权一分为三，由机场建设相关的柏林州、勃兰登堡州和德国中央政府三家共同持有。为表重视，已经露面多次的通辽宇宙NPC柏林市长迪普根也被抓了过来，亲自担任FBB的监事会主席。
FBB成立后，立刻开始着手新机场的选址工作。经过一年的认真考察，最终FBB提交了七个地点供高层参考。在这份选址报告上，FBB充分展示了什么是德式严谨。报告中将每一处地点的优缺点都明确标明。比如哪些地区有噪音污染，哪些地区离市区较远，哪些地区没有扩容余地等等。
由于事关重大，柏林市民也非常关心，经常在报纸上讨论新机场的选址。1993年，这场评比终于有了初步结果。七个地址中，斯佩伦贝格和于特伯格得分最高，其他四个也各有优点，只有一个地方被淘汰掉：勃兰登堡州的舍纳费尔德。
航空专家们认为，作为东德的老机场，比起其他地址，舍纳费尔德有点太不适合了。这里的机场运营已久，本地开发十分完善，机场扩容的空间很小，实在没有什么优势。文无第一，但可以有倒数第一。毫无亮点的舍纳费尔德因此被pass掉了。
在专家们看来，这本是一个正常的技术问题。可是当结论一公布，却有一大群老百姓不干了。不干的原因是：在FBB拿出的选址方案里，七个地址中有六个在西德，而东德却只有舍纳费尔德一处。在两德统一时，东德人民本来就十分敏感，就算你们西德经济好，也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吧？结果，就这么个独苗，还被刷下来了。这下东德老百姓爆发了。
“你们名义上是选址，实际上是西德佬歧视我们吧！”
对于东德百姓的不满，德国政府十分紧张。本来两德合并就是个敏感时期，万一因为这么个事，导致东德百姓组成义和团就不好办了。而且，东德百姓们也确实有自己的理由。在七个选址里，舍纳费尔德离柏林最近，去城里的公路铁路都是现成的，你们凭啥放弃？
专家组很耐心地进行了结实。舍纳费尔德确实不错，只是机场建设是一个复杂工程，我们更需要的是扩建的空间。舍纳费尔德那里没有足够的土地修大型机场了。我们真的没有歧视啊。
然而，东德百姓却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修新的不够，改建还不够吗？原有的机场那么大一片地，你眼睛聋了看不到？”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僵，德国政府赶紧推出了“和稀泥”：既然大家有意见，我们发扬一下民主精神吧！柏林市民们可以各自组成代表团参与讨论，咱们民主地决定新机场地址。
果然，这项政策一出，舍纳费尔德的声势暴涨。原因很简单，其他六个地址的市民们各自为战，而东柏林的市民们却一边倒地支持舍纳费尔德。很快，经过市民们投票，1996年5月，柏林市长迪普根宣布，柏林新机场选址完毕，地点：舍纳费尔德！
第三章：混乱的建设与腐败
从理性上考虑，舍纳费尔德并非一无是处。这里有良好的机场设施，可以原地扩建，能省下不少费用。因此，在新机场发布会上，迪普根市长宣布，新机场将在舍纳费尔德旧机场以南扩建，标准为四条跑道、一座航站楼和一座办公楼，年接待旅客上限2200万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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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FBB计算，扩建工程大约需要花掉11.12亿马克。最迟将于2007年竣工。届时，柏林原有的两个机场将彻底关闭，我们一个更比三个强。
当新机场的消息公布后，柏林市民欢欣鼓舞。然而，在欢欣鼓舞的同时，一个现实的问题也被提了出来：谁来建？
本来大家认为，既然这事由FBB牵头，自然应该由他们建。但是，FBB却表示了拒绝。原因很简单，我们就是一个临时攒出来的国企，搞搞规划，做做预算可以，让我们盖机场，那是总理站着按门铃我也配？
FBB干不了，机场由谁来修呢？柏林市长迪普根提出了一个方案。现在计划已定，我们可以招标啊！任何有意向的企业都可以出钱把FBB收购了，谁收购，就由谁来建。当然了，作为回报，机场建成后的运营权将由该企业独家享有。各位，那可是德国首都的唯一机场，将来是要做国际枢纽的。机场建设费用跟这一比，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应该说，迪普根市长这个方法相当不错，所谓“以卖建盖”，两难自解。一旦这个计划成功，政府省下了建机场预算，企业收获了巨大的商业利益，老百姓也可以尽快用上新机场，到时真是秦始皇克隆，多赢啊！
然而，所谓“我万事，您闹心”。从招标开始后，这个计划就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先是中标签约方霍克蒂夫集团被竞争对手IVG集团控告暗箱操作，继而霍克蒂夫集团开始控告IVG集团操纵司法。正当FBB看得眼花缭乱时，两家公司居然联手了。
感觉自己成为普莱的一环的FBB十分无语，但是为了中标签约方提出的2007年落成的承诺，FBB还是忍了。然而，联手后的中标签约方却一夜之间开始谈起了条件。一会说让政府保证利润，一会说让航空公司保证航线，末了还提出要求：我们的建筑预算只有17亿马克，万一到时候不够用，政府是不是该给我们兜底？
面对这种得寸进尺的中标签约方，德国总理施罗德破防了。“德国政府是资本家老巢吗？”终于，在总理的直接干预下，私有化进程中止，机场我们自己盖！
既然要盖，就要有设计图。在完成了项目前期的拆迁工作后，2004年末，FBB组建了柏林勃兰登堡机场规划协会。作为重要工程，在组建协会时，德国工程界有名的设计师和事务所几乎全部到齐。几个月后，全套设计图纸绘制完毕。2006年4月，所有的配套设施全部建设完毕。联邦政府正式将建筑许可颁发给FBB。在9月5日的奠基仪式上，德国总理默克尔亲自宣布：柏林新机场，开工！
虽然开业时间从原定的2007年推迟到了2011年，但看到各项工作顺利进行，德国政府还是充满了信心。然后，柏林市长沃维莱特就给大家小刀拉屁股，开了个大眼。
作为柏林市长兼FBB监事会主席，沃维莱特负责全面统筹机场建设。然而，这位沃维莱特市长是一位真正的好姐。在德国政坛，沃维莱特市长一直是人脉广，朋友多，江湖人人叫大哥。现在沃大哥包了这么大的工程，怎么能让兄弟们不占点好处。
很快，FBB的整个监事会和执行委员会都充满了沃维莱特的朋友。不过，沃大哥倒也没吃独食。除了沃市长的亲随外，由于重新改成了国家出资，几家出资的金主，如柏林州和勃兰登堡州政府、德国的四大银行，乃至汉莎航空和柏林航空等利益相关方，都使足了力气往FBB里塞人。很快，在各路神仙的坐技面前，原来的建筑专家们就只能站着敬仰了。
由于专业人员太多，当工程真正开始时，围绕着工程承包问题，FBB果然内讧了。在现代工程中，由于建筑工程过于复杂，开发商往往并不负责盖房子，而是为了省事，将所有的建筑工作承包给一个总包的承建商。承建商在接下工程后，要么自建，要么将诸如土木、机电、装饰、消防等分系统，再次分摊给小的承建商。最终，再由总包承建商将整个工程完成后交给开发商。这种总包承建的模式，一来可以节约开发商的时间和成本，二来可以将专业的事交给更专业的团队，是现代工程的普遍做法。但是在柏林机场这个项目上，普遍做法不灵了。
面对这块数十亿欧元的超大蛋糕，各路神仙纷纷呼风唤雨，都想拿下柏林机场的总包权。对于各方的争执，《通辽日报》社报道到：
这边是高官末了，那边是财阀金主。
这边是议员命令，办公楼内批条子。
那边是总裁追风，贵宾室里来托付。
平平张张，论血脉继承，加资一万。
庸庸碌碌，查家室，方知荣克贵族。
一个是查看诚意，看行动决定商业合作。
一个是考验忠心，论表现提供政治庇护。
行业潜规，招聘会皆是托关系。
举贤不必，选人才先要论金书。
电话多多，把工程仿佛群英会。
指令连连，搞招标竟似做任务。
此次神仙争执，凡人遭殃，如何不要愁煞吾。
一夜喝，哪来许多关系户。
由于神仙人稀，列入麻，FBB哪头都得罪不起。所谓不让我上锅，我就拉锅里。很快，沃维莱特市长就想出了一个天才般的创意。既然总包权给谁都不行，那我们就“不总包”了！
沃维莱特市长决定：柏林机场项目，我们直接不找总包商，直接由FBB来分包工程，找一群小的分包商来完成工程。这样大家满意了吧？
不找总包直接分包，这种模式也不是不可以。然而，当大家看到沃维莱特的分包模式时，建筑专家们傻眼了。在现代工程中，项目方在分包工程时，基本都是按照系统来分包。比如甲公司负责消防，乙公司负责水电，丙公司负责装饰等等。几个分包商各管一摊，并不会扰乱工程标准。然而，沃维莱特选择的分包方法，居然是在地理上划分的！
按照沃维莱特的方法，他将柏林机场以航站楼、跑道、办公楼等区域进行了切割，将整个工程分为了七大块进行分包。至于这些部分内部的各个系统如何建设，那就由分包商各自负责了。简单的说，就是把工程由一个大总包变成七个小总包。
由于这种做法有效地规避了总包的省时省力和分包的专业素养，很快就引来了建筑专家们的强烈反对。FBB技术总经理托马斯·维尔当场表示，如果敢这么搞，自己就辞职。
然而，沃维莱特毫不在意。“技术经理算个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最终，不肯背锅的维尔，果断决定跑路了。
维尔走后，沃维莱特找来了自己的好朋友曼弗雷德·克尔根特接替，并授予对方全权负责项目管理。作为一位有丰富经验的资深土木人，克尔根特欣然接下了这个差事。很快，在项目现场调查一圈后，2008年7月，克尔根特找到了沃维莱特。
“市长，你们之前的计算有误，项目原本的预算不够了，得加钱。”
根据克尔根特的调查，FBB原本估算的20亿欧元的预算根本不够。完成成本至少需要24亿。对于加钱的事，沃维莱特市长并不反对，只是表示：“加钱可以，但你得有个说法，你得巧立名目，然后才能要钱呢。要不然这样，咱们把设计中的年旅客吞吐量从2200万提升到2500万吧，这样比较好说服人呢。”
当沃维莱特把加钱的报告递交给联邦政府后，还没等联邦政府回复，机场的设计委员会疯了。
“你们有病吧？图纸都落地了，你改核心指标？你知不知道工程项目最忌讳的就是改图纸？再说啦，扩建不同于新建，本来空间上就受很大限制，我上哪给你弄出300万旅客的吞吐量去？不可能！一点都加不了！”
果然，沃维莱特的报告很快被联邦政府打回了。相较于柏林市政府，联邦政府还是保守很多的。他们认为，年吞吐量2500万人次还是太保守了。按照我国的经济发展形势，至少也得2700万！
另外，现在机场建设成本飙升，咱们也应该增强点回血能力。我们修个商业区如何？集办公、酒店、餐饮、零售于一体的那种。另外，法国佬不是总嘲笑咱不懂艺术嘛，给他们开开眼！咱把各种艺术元素也加上，多整点洋人看不懂的东西放进去。能搞定这些的话，我可以把预算找到25亿。
设计师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爷们自说自话，想报警又不知道说啥好。最终，欲言又止的设计团队只留下一句话：
“这活你们看谁能接就接吧，也不干了。”
设计团队跑路，但沃维莱特市长和联邦高层毫无介意。画个图有啥了不起？你不画有的是人画。此时，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一件事上：新机场该叫什么名字？
按照各国惯例，对于这种首都的重要机场，往往要在官方名称之外有一个纪念名称。纪念的，一般是本国的伟大人物或者名人等等。比如巴黎的戴高乐机场，格林纳达的毕晓普机场等等。对于新建的柏林机场，其官方名称为“柏林勃兰登堡国际机场”。那么，我们的柏林机场应该纪念谁呢？
当提起这个问题时，大家共同意识到：世界人民提起德国，首先想到的会是谁呢？
“是！谁！”
不行不行，那个人肯定不适合给机场命名。那就只能大家提议了。有人推荐爱因斯坦，有人推荐航空先驱奥托·李林塔尔。最终，市民党大佬决定，机场命名的殊荣应该交给著名的“滑沙之贵”的德国总理：维利·勃兰特。叫勃兰特机场！
当命名结束后，大佬们才想起设计团队跑路这事。于是，他们邀请了一个全新的设计团队。“来，我这有个小需求，你们来做。”
当忽悠来的新设计团队真正看完需求后，新团队也麻了。直接表示：要不我给你们整个重新设计一下吧？设计图上加设计是大忌，这玩意容易出事啊。
沃维莱特表示：“那不行！重新设计我还要重新走审批，时间来不及。你们就在现有设计上给我改！”
无奈之下，新团队只能极限操作。设计师们使上浑身解数，硬生生通过极限压缩各层高度的方式，平空挤出了一个夹层，总算满足了需求。当设计图最终交稿时，设计团队一再嘱咐：
“署名的这份殊荣我们就放弃了，千万别说这玩意是我们设计的，日后出了祸事别把我们石供出来就行了。”
2009年8月，新的设计图纸下发。虽然完工日期又推迟到了2012年，但这不也是因为增项了吧，可以理解。
然而，正当设计团队以为尘埃落定时，施工开始后不久，FBB和联邦高层又开始异想天开。
“按目前的情况，2700万人次的年吞吐量似乎还是不够。”
“咱们增加到3000万如何？另外，教会那边也有点小要求，能不能在机场里搞个小教堂？不用太豪华，有祭坛就行。”
当听到这个需求时，第二批设计团队果断做出了跟前任一样的选择：“我也不是谦虚，这您这改法，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然而，对于第二批设计师的跑路，老爷们依然云淡风轻。还是那句话：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很快，在超能力的加持下，第三批设计师入场了。在又一次极限压缩层高，并挖掘了地下空间后，甲方的需求居然又被满足了。在第二次得逞后，联邦高层又蠢蠢欲动。
“要不把年吞吐量提到3600万人次？”
这一次，三号设计团队也哭了。
“爹！求你别改了！这图纸已经改到酒精里也榨不出一滴血了！真不能再改了！”
眼看实在改不了，老爷们提出：“要不咱再加个小航站楼吧？也不用单独修机场，直接汇入到一号航站楼如何？”
设计师们哭丧着脸：“行倒是行，但机场已经没有空间了，再修楼只能占跑道啊！”
老爷们表示：“那没关系，舍纳费尔德原来一条跑道都能用，咱们把四条剪到两条，不是问题。”
就这样，二号航站楼也被提上日程。在这次增项后，老爷们终于不再折腾了。从2010年开始，项目进入了平稳施工期。2011年11月，好消息传来。机场扩建工程已经完成95%，国家技术检测协会要进场验收了。
“2012年5月我们就要开业了，旧机场的设备可以往这边运了！”
听到新机场即将落成，德国各界欢欣鼓舞。航空公司表示：“既然新机场要开业了，那咱们就照光阴换装，开始送吧！”为此，柏林市政府在晚间封锁了机场高速，专门用来运输航空设备。只要新机场一落成，咱们立刻就把旧机场关闭。德国航空要迎来新时代了！
所谓高考不是人生的终点，出分才是。2011年圣诞节前夕，德国国家技术检测协会终于拿出了新机场的验收报告。
“市民们，我们宣布：拒绝验收柏林新机场的所有消防系统，这个破机场根本就不能用！”
第四章：缺陷之王与永无止境的整改
当看到技术检测协会的详细报告时，德国各界全都沸腾了。按照协会的报告，这个新机场的修建虽然称不上是尽善尽美吧，至少也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我们知道，现代消防系统是一套非常复杂的精密系统。对于机场这样的大型公共设施来说，标准更是严厉。柏林勃兰登堡机场遵循了极高工艺标准来设计消防系统。总共由1.6万支探测器、5万支喷淋头、5.1公里风烟管道、6公里水管道、2900余道自动防火门组成。其工程之精密、技术之先进，堪称德国制造的典范。
然而，当验收以后，技术检测协会的工程师们震惊了。他们表示：一般性的工程失误已经没资格单独提了，咱们就挑会死人的说吧。
首先，为什么有足足一公里的排烟管道被安装在地板下方？咱们都知道烟往上走。你把火灾排烟设施安在地板下方，到时候着火的时候直接把上面的旅客熏死，对吧？这是啥意思？为了证明只有修毒去势，还是我们德国行？
其实，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因为屡次改设计。被极限压缩的层高已经无处安排排烟管道，只能放在地板下方。当FBB试图解释时，技术检测协会表示：“这一桩全给解释放下。我问你，一公里的管道有19处断点是怎么回事？豆腐渣工程我见多了，沙家瓦工程头次见。这么多漏洞，生怕毒气跑不出来？”
FBB对此很茫然。“不可能啊，大家都是严格按图纸施工的，我去问问。”
很快，FBB得到了结果。由于整个机场被七个小总包施工，这七家总包总共雇了四家消防公司来建设。这些公司彼此互不隶属，也没有任何沟通，干完活拉倒。至于管道能不能接得上，他死不死谁儿子，爱接不接。
没接上的还不止排烟管道，包括报警器的控制总线、联动的信号线、备电线等通通没接。以至于绝大部分的烟雾探测器都是摆设，根本无法工作。但最绝的是，施工方也知道自己的消防系统不太堪用。他们想出了极具德国特色的解决办法。
他们在检测组来检测的时候，派了个工人在楼梯间里用手机播放报警音和疏散广播。你就说报警系统响不响吧！
被检测组把工人和抓个现行后，FBB没法狡辩了，只能当场表态：离开业还有半年，咱们马上整改。没过多久，FBB就宣布，整改计划非常成功，消防系统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5月24日的开幕式计划不变，届时默克尔总理也会出席。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好在结果是好的。听到了官宣后，德国各大航空公司开始日夜向新机场转运飞机。2000多辆卡车昼夜不停地运出，旧机场也准备关停了。嗨，消防系统不过是这一点小意外，咱德国制造的质量大家还信不着吗？
2012年5月5日，开幕式预演如期举行。总理安保团队也参与进来。然后，安保官员惊讶地发现，当火灾信号响起后，演讲台后面的防火门居然打不开。安全官员们疑惑地搜查了周围，很快，他们又在楼梯间里发现了一个拿手机放报警音的工人。合着你们还是这招啊！
由于这事过于抽象，默克尔大怒，下令对柏林机场进行全面审查。最终，一份关于柏林新机场的最终报告被公布了。在这份比砖头还厚的报告里，审计部门的主旨只有一个：
柏林新机场差不多可以申请世界吉尼斯世界纪录：世界上缺陷点最多的工程。
在整个审计过程中，工程师们总共发现了15万处，共55万个点位的施工缺陷。别人是程序里找bug，这个机场是在bug里找程序。弱马跟他们一比都算是运行流畅的。
由于问题实在太多，我们只能单说致命的地方。首先，由于多次压缩层高，机场的扶梯设计极度混乱，长短不一的台阶可以随意摔死一个幸运老太太。所有的直梯后板的防火螺栓全都没装，板子是硬挤在一起的，随即拍死一个幸运乘客。
而且，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的设计，为了外形美观，航站楼里所有的通风口，全都设计到了排水口的下方。只要外面一下雨，保证给机场里面的人来个强制喷淋，洗洗更健康。
在管理方面，机场里所有的IT系统主机、服务器的制冷设备均无法正常工作。三任器存在重大缺陷，一旦运行，管理系统随时可能死机。到时候飞机和乘客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机场地下加油系统从来没有获得安全批准。注油和输油管道大量未连接，一旦启动输油，大量燃油直接泄漏，带柏林重温1945。
1036棵树木种植位置错误。这事似乎不算严重。但是，谁见过在飞机跑道上种树的？到时候飞机一降落，直接用机翼体验刹车呗！
所有的地下停车场，全都美预铺电缆管道。明线在房顶上绕了几百圈。主题是为了致敬此包不病吗？
所有应急电源的电池都无法使用。一旦紧急情况发生，只能起到一个对小孩安抚催更的作用。
至于几千支灯泡无法点亮、几千支灯泡无法关闭、5000处标识错误、排烟机压垮天花板、电缆和数据线混合铺设、航站楼地下主电缆火线严重，一旦运行能加温到70度引发火灾等等，都只能算不值一提的小瑕疵。
整个机场最大的问题，还是在消防系统上。首先，几家分包公司采购的消防设备，彼此的接口完全无法兼容，更谈不上配合工作。整个机场足足90公里的信号线和控制线没有铺设。1万支探测器无法工作。
最绝的是防火墙的设计。有600道防火墙直接挡住了逃生通道。如果乘客跟着安全标识走，会不会被在了死胡同里？
至于排烟系统，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是不是把当年集中营的设计师请来了。除了管道全拖在地板下外，所有的排烟系统都诡异的没有通向室外，而是通过风扇集中抽进地下室，再想办法往外排。到时候毒气一切漏，整个机场的毒气都排不出去，防火墙又堵死了安全通道。当年奥斯维辛好歹还是一个屋一个屋的熏。你们这一灭一个机场。他妈的万国会议，你得做中间。信不来来了，也得给你们办巡章啊！
当柏林新机场的审计报告公布后，整个德国上下都麻了。整个社会都在质疑：这工程究竟咋干的？
其实，虽然柏林机场的现状比较抽象，但原因并不难理解。其核心原因就是德国政府屡次变更要求。设计团队都换了三波，这是工程上的大忌。不过，哪怕设计上有缺陷，也可以在施工阶段弥补。偏偏这个大卸七块的分包模式，让本就艰难的设计更加抽象。无论从任何角度讲，德国人这一系列的操作都对得起这个结果。
而且，由于监事会主席沃维莱特的任人唯亲，整个FBB的管理层充满了他的亲信，基本起到了除监督以外的一切职能。沃维莱特本人更是讨厌一切坏消息，所有人对他都是报喜不报忧。
更重要的是，由于没有监管，各级老爷们开始放开了捞。仅仅在上下水管道工程中，FBB的监事会成员就收了数百万欧元的贿赂。还通过让施工单位建房的方法，搞隐形腐败，大家辗转。毕竟你们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汉斯专业员怎么拿呢？
由于汉斯专业员拿够了，施工方的请款非常顺利。哪怕铺设的管道对不上，甲方也会立刻拉款。在照明系统上，汉斯专业员为新闻姿等公司虚开化发票，导致机场为一个一片漆黑的照明设施付了数百万欧元。
至于消防系统，负责消防的英泰克公司跟汉斯专业员最铁。虚报了足足4万小时的人工，平空赚进了270万欧元。还让FBB直接支付了2500万欧元的未审核发票。你们为什么未审核发票也能支付？很简单，因为这个项目的审计单位叫做“普鲁华永道”。这次他们依然稳定发挥。
在安全生产方面，项目经理克尔根特全程实行君主离限制。这倒不是他贪图享乐，而是因为克尔根特是个有学术追求的人。工程期间，他一直憋在家里写论文，想拿个博士头衔。整个工程期间，他都偶尔缺勤，经常偶尔。有任何工程上的问题来问他，克尔根特就一句话：按图纸干。
由于项目经理君主离线，施工方很快开始放飞自我。截止2012年，在开工不到四年的时间里，新机场工地就足足发生了247起事故，造成四死、46重伤、197轻伤。如果是正常国家，这个数字足以让项目经理老底坐穿。但克尔根特毫无责任。2013年，他被FBB辞退，走的时候还拿了48万欧元的遣散费。
总之，在各路豪杰的努力下，FBB的内部基本比中东局势都乱。直到项目交工才被拆穿。工程办成这样，沃维莱特肯定跑不掉了。2013年1月，沃维莱特辞去了FBB监事会主席，很快也丢掉了柏林市长职位，政治生涯就此终结。
但是，此时的德国政府已经顾不上伸冤了。因为他们面临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这个破机场究竟应该怎么办？
面对50多万处的缺陷，如果要整改的话，需要巨量的资金投入，整改的效果也未必好。但是，扔着不管也不行，因为这破玩意即使空置也要消耗大量水电，加上为了开业雇佣的人员已经到位，每个月至少要花费1500万欧元的成本。首心首位都是屎。从经济的角度讲，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整个机场拆了重来。
但是，如果真这么干的话，德国百姓估计能把总理府扬了。而且，除了百姓不满外，企业也受不了。由于牛吹的跟真事一样，各大航空公司早就已经搬迁完成了，尤其是柏林航空。他们已经把大量设备搬迁到新机场，结果居然搞成这种局面。气的柏林航空直接把FBB给告了，要求赔偿4800万欧元。
最终，德国政府只得咬牙宣布，由交通、建筑和城市发展部各自挤出一笔钱来，在2013年3月之前，出钱整修柏林机场。无论如何，这个机场2014年都必须开业！
在整改过程中，新团队主打一个大拆大建。扶梯太长，砍了。通风口地方错了，重开。树种错地方，拔掉。不过，由于设计上已经极限压缩层高，消防系统无论怎么改都没法合规。所以，2014年开业是肯定没戏了。而且，在2012年的大审计中，过去没发现的缺陷又被挖出来一堆，包括避雷针大量缺失、应急发电机功率不足等等。一番操作下来，问题越修越多。更绝的是，哪怕在整改过程中，工程团队还在搞腐败。
由于问题不断出现，整改预算已经提升到了几十亿欧元。两家小总包公司已经被拖破产了。然而，开业依然遥遥无期。2016年，在进一步追加8亿欧元的预算后，机场依然无法开业。不过，此时FBB的压力小了不少，因为他们的主要冤家柏林航空已经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了。由于等待的时间太长，柏林航空破产了。
面对着一个又一个的丑闻，连维利·勃兰特的家人都麻了。他们悄悄找到FBB高层：“几位大佬，要不你们换个人给机场命名吧？老爷子生前是个体面人，现在虽然人不在了，但脸还是有的。就你们这么个干法，别让人觉得这倒霉机场是不是老爷子方的吧？”
FBB拒绝了这个请求。不过，在经过多轮设计、反复追加预算后，机场工程其实已经有了显著进展。对于已成死结的排烟系统，工程师们用天才般的设计，了一个复杂的排烟方案，将整个系统分成若干块分别排风。虽然维修保养难度激增，但好歹是能用了。
2018年5月20日，机场照明和电力系统完成验收。2019年7月，消防系统终于验收合格。资料显示，柏林机场的整改工程最终将55万个点位缺陷缩小到不足5万个。他们尽力了。
2019年12月，FBB再次欢欣鼓舞地宣布：“市民们，这次真的行了！2020年咱们指定能开业！”
然后，新冠病毒来了。当然，即使新冠病毒不来，柏林市民也早就对机场没有任何期待了。经历30年的折磨，德国的法兰克福、杜塞尔多夫和慕尼黑早已建成大型航空港。至于柏林机场修得如何，无所谓了。
尾声：迟到的辉煌与伟大的理想
2020年10月31日，在历时30年、花费73亿欧元、送走了四任监事会主席、五任技术经理、连累11家企业破产后，柏林勃兰登堡机场终于修好了。
此时，当年希望柏林成为欧洲主要航空枢纽的里根总统早已去世。当年对柏林墙进行宏伟规划的设计者们很多也已经不在了。在先驱们做出规划的30年后，德国首都终于还是迎来了自己的新机场。回望过去，会让人无限痛苦。展望未来，才让人充满希望。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刻，命途多舛的勃兰特机场，终将为德国首都实现那个先辈们未曾看见的航空枢纽的伟大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