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组织能在苏联和克格勃斗法?(下)【神奇组织18】
本篇为神奇组织之皮草党(下)。
引言
上一期視頻中我們提到,在杜納耶夫暗自慶幸自己已經被當個屁放了的時候,科科博內部正在進行一系列複雜的匯報。
從卡拉干達返回後,索格洛夫的專案組認定,烏帕爾皮草案的規模遠超他們之前的想像。這是一個銷售網覆蓋全蘇聯、保護傘極其強大的非法利益集團。而揪出這個集團已經超出科科博第二局第九司的能力了。
因此,回到莫斯科後,索格洛夫詳細地打了一個報告,跟上級對齊了一下顆粒度。尤其講述了自己對哈薩克當地警察和官員的懷疑,以及對整個烏帕爾皮草案的規模估計。按照索格洛夫的估計,這起案子的案值最低不會低於200萬盧布。
索格洛夫的報告打上去了,然後您猜怎麼著?沒怎麼著。
安德羅波夫的猶豫
在報告遞上去後,索格洛夫等待著上級的回音。結果經過漫長的等待,科科博的高層竟然毫無反應。索格洛夫失望地認為,上級肯定對這個案子沒啥興趣,轉而去忙別的事兒了。
但索格洛夫不知道的是,上級之所以反應遲鈍,是因為這起案子實在過於炸裂,以至於科科博二局也認為自己無法勝任,直接把案子呈送給了科科博主席,也就是未來的蘇共總書記安德羅波夫。
然而,在報告上去的時候,安德羅波夫不在蘇聯,他出國訪問去了。這份報告也就被壓了下去。直到1973年夏季,安德羅波夫才終於看到了這份報告。
當認真了解了案情後,安德羅波夫猶豫了。作為一名模範共產黨員,安德羅波夫對於腐敗問題極度痛恨。但是,此時他就陷入了猶豫。這倒不是他準備放過這起案件,而是因為他在擔心,這起案件中涉及了大量的警察,貿然處理會不會進一步得罪那個科科博的老冤家——蘇聯內務部。尤其是他們還有個不好惹的領導——內務部長謝洛科夫。
謝洛科夫其人
當香噴噴的飯菜擺在你面前,你卻只能看著,這種感覺是不是很難受?
沒關係,讓我們的產品來幫你。
它能讓你吃得開心,吃得過癮,再也不用忍受看著美食流口水的痛苦。
現在就下單,享受美食帶來的快樂吧!
對於七八十年代的科科博來說,如果讓他們列舉一下自己的敵對組織的話,除了中情局、軍情六處這些老夥伴外,蘇聯內務部也很可能榜上有名。
在蘇聯前期,對於強力機構的設置一直在調整之中。如果細究起來,科科博的前身有一大堆機構,比如著名的契卡、內務人民委員會、國家安全部等等。在1954年科科博正式成立時,他們是隸屬於蘇聯內務部的。
彼時的內務部同時負責警務和情報兩大業務。後來科科博獨立出去,內務部成為了單純的警務機關。但是,兩大機構的職權範圍卻始終沒能徹底劃清。偏偏這兩個機構的風格都不是溫和,因此一直不太對付。
具體到安德羅波夫身上,在1967年他被提拔為科科博主席時,整個蘇聯高層只有一個人反對,就是時任內務部長謝洛科夫。
尼古拉·阿尼西莫維奇·謝洛科夫,1910年出生於沙俄的一個有產家庭裡。由於出生的時間比較特殊,因此沒過幾年謝洛科夫家就從有產變無產了。從12歲開始,謝洛科夫就下礦井、當馬夫,偶爾還會放放牛。好在隨著蘇聯局勢逐漸穩定,謝洛科夫重新獲得了教育機會,一路升入大學。大學畢業後,他被分配到烏克蘭一家鋼鐵廠工作。
衛國戰爭爆發時,31歲的謝洛科夫就已經成為了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市市長。他優秀地完成了戰爭中的疏散工作,並在之後加入了紅軍,參加了斯大林格勒戰役,一直打到二戰結束。
在這個過程中,謝洛科夫還交上了一個朋友,一個同樣出生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的人。這個朋友的名字叫勃列日涅夫。
在戰爭之後,謝洛科夫回到了烏克蘭,主持戰後重建工作,之後不斷被提拔。由於文化高、手段硬、精力遍布公檢兵,謝洛科夫最終於1966年升入中央。又由於他與勃列日涅夫親近的地位,讓他最終成為了內務部長。
在成為內務部長的路上,給謝洛科夫帶來最大阻力的部門就是科科博。謝列平和謝米恰斯內兩任科科博主席都對提拔謝洛科夫表示過強烈反對。這些反對其實並非針對謝洛科夫本人,而是涉及到謝列平與勃列日涅夫的鬥爭。
不過,謝洛科夫卻從此恨上了科科博。因此在安德羅波夫被提拔時,他也以牙還牙,給安總投了一張反對票。實際上,謝洛科夫這完全是端著飯碗進廁所,找錯門了。安德羅波夫雖然也是科科博主席,但不是謝列平的人,反而是勃列日涅夫提拔上來的。
但謝洛科夫不管,反正就是要擺科科博一道。不過,反對科科博除了謝洛科夫的個人原因外,也有部門鬥爭的原因。
在擔任內務部長後,謝洛科夫對蘇聯的警務系統進行了根本性的改革,讓這個弱勢部門重新成為了蘇聯的強勢機構。在謝洛科夫上任之前,蘇聯警察的狀況雖然稱不上是精兵強將吧,至少也可以說是牛馬不如。
由於專業化建設的長期落後,蘇聯警察的待遇奇低,且幾乎沒有人才培養體系。作為西方人口中著名的警察國家,謝洛科夫以前的蘇聯警察基本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照片是人就行,獎金分幣沒有,槍械致敬一戰,平時從不訓練,保障福利別想,因為預算有限。
不過,蘇聯警察雖然工作待遇很差,但他們的工作壓力更大。由於極度缺乏人手,數量有限的警察還經常被調來調去。在這樣的隊伍狀態下,治安情況基本可以想像。由於警察的威懾力太差,蘇聯出過許多非常抽象的案子。比如在謝洛科夫上任的當年,哈薩克斯坦就有多個警察局被暴徒們攻破,大量警察被屠殺,眾多囚犯被放出。很多邊疆區域更是如同無政府狀態,治安狀況之差讓海地跟他們一比都算是國泰民安的。
因此,在就任內務部長後,謝洛科夫決心改革。他經過多方努力,為內務部要來了大筆預算,極大地提升了警察的待遇,並且在全國大規模興建專業的警察學校,翻新警察宿舍,更新最新型的警用設備。而且,謝洛科夫非常善於接受新鮮事物。他請求作家協會翻譯大量外文讀物,讓內務部獲取最新的行政技巧,甚至還應用了蘇聯第一台測謊儀。
更難得的是,謝洛科夫除了改進了警察系統,也改進了犯人的待遇。他一改之前的古拉格模式的蘇聯監獄,對蘇聯全國的監獄進行改造,為囚犯們提供熱水浴室,並且主張改造好的犯人回歸社會。
除了物質力量外,謝洛科夫也力圖改進蘇聯警察形象。他時常鼓勵拍攝警察電影,設立了國家警察日。在他的努力下,蘇聯警察面貌煥然一新。
在謝洛科夫之前,當警察是蘇聯人萬般無奈之下的選擇。而在謝洛科夫之後,警察成為了一個有榮譽感的職業。當警察成為了蘇軍退役官兵求之不得的職業。蘇聯警察的社會地位獲得了顛覆性的改變。
對於一位如此有為的內務部長,謝洛科夫在蘇聯的官方和民間一直聲望極高,對蘇聯政壇也有巨大影響力。因此,哪怕強勢如安德羅波夫也不願意得罪這位功勳卓著的內務部長。
皮草黨的內訌與覆滅
對於眼下這起皮草案,安德羅波夫確信其中肯定有大量警察涉嫌腐敗問題。如果科科博要管,那本就有宿怨的兩個部門必將激烈衝突,自己跟謝洛科夫的梁子就算徹底結下了。對於刀光劍影的蘇聯政壇來說,多了這樣一個敵人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不過,在左思右想之後,安德羅波夫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無論內務部有多麼抵制,自己作為國家的高級領導人,我不能對這樣的大規模腐敗案件視而不見。讓謝洛科夫恨去吧,我要對國家負責!
在下定決心後,安德羅波夫親自開始組織對皮草案的調查。對於科科博主席,安總出手自然不是之前那種小打小鬧。科科博總部數百名精銳特工奉命開拔,在全國範圍內開始了對皮草黨的偵查。
在安總下令後,一部分特工化妝成工人,潛伏進了卡拉干達的皮革廠。一部分深入核心區,調查各地的銷售網絡。其他的特工則開始圍繞著杜納耶夫的交際網進行全面監聽。在安德羅波夫的命令下,那些本來用來對付中情局的間諜設備全部調到了哈薩克斯坦。大量的竊聽器和監視儀被悄悄地佈置下來。哈薩克斯坦的本地官員和警察們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被科科博全面監聽。皮草黨的私人小組也逐漸浮出水面。
那麼,在科科博全面撒網時,皮草黨的人在幹什麼呢?在內訌。
實際上,杜納耶夫進京找關係絕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因為整個皮草黨的活動都是由他一人主持的。在他走後,皮草黨的同夥們立刻失去了原有的謹慎。在杜納耶夫走後,大家真是海邊蓋房子——浪到家了。
在杜納耶夫走後不久,一則都市傳說就傳遍了卡拉干達。故事的主角是卡拉干達的前工業園主任、皮草黨的三號人物彼得·斯諾布科夫。
那一天,斯諾布科夫帶著一位美麗的女士來到了卡拉干達的一家高級餐廳。兩人如常點了一大桌山珍海味。在觥籌交錯時,這位美女的手鐲不小心掉到了餐桌下面。大家也知道,高級餐廳的燈光一般都比較昏暗。女士沒有找到自己的手鐲。這時,斯諾布科夫不慌不忙地蹲下身來,他用燭火點燃了一張百元大鈔,在鈔票的光亮下找起了桌子。由於沒有找到,他又點燃了第二張。在服務員的驚呼中,斯諾布科夫最終找到了那隻小小的手鐲。
很快,斯諾布科夫這一燒錢的壯舉就傳遍了卡拉干達。跟這位年輕人相比,法學教授艾佩爾·維姆就低調了許多。他只不過是當眾在一家豪華餐廳裡,從純金鑲鑽的首飾盒中拿出了一條能鎖狗的巨大鑽石項鍊送給老婆而已。
事實證明,兩位豪傑這樣的亮眼表現效果十分明顯,很快就引來了科科博的重點監控。然而,幾天以後,科科博就聽到了一段令他們震驚的對話。
那一天,還是在那間燒錢的餐廳裡。艾佩爾·維姆壓低聲音,告訴斯諾布科夫一個壞消息。杜納耶夫從莫斯科傳來消息,咱們被科科博盯上了。他讓咱們立刻停止生產,然後籌一筆錢送過去給他疏通關係,不能低於200萬。
聽完這個話,斯諾布科夫暴怒。教授,這話你信嗎?科科博閒著屁了,盯著咱們這點小事不放。再說了,咱們這幫人能有今天的屋頂,那也是秦始皇放屁,有一定的影響。科科博的行動能瞞得住他們?200萬盧布啊,他拿這個錢打算送給誰?咋地?他要給安德羅波夫送禮啊?
對於斯諾布科夫的憤怒,艾佩爾·維姆也感同身受。從皮草黨穩定運營以來,杜納耶夫越來越傲慢無理。去莫斯科後還想遙控指揮。兄弟給你揣兜裡,你把兄弟踹溝裡。現在他已經不參與生產,整個系統沒了他,也照常運轉,憑什麼再給他分錢?
所以,經過討論,哥倆一致認為,科科博不可能盯上我們,就算盯上了,也不是我們的原因。我們哥倆在卡拉干達一直小心謹慎,肯定是杜納耶夫自己出了問題。據說他在莫斯科花天酒地,肯定是他花錢超支了。拿科科博當藉口,來訛我們的錢。什麼200萬盧布啊,一句話,不給!
作為警界人士,要說艾佩爾·維姆也確實是個狠人。在看到斯諾布科夫也不甩杜納耶夫後,艾佩爾·維姆提出了建議。他用手指在桌子邊畫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反正這傢伙已經沒用了,長期留在莫斯科也是個禍害。不如咱們……嗯?
斯諾布科夫驚呆了。幹掉他倒是也可以,但問題是誰來動手呢?
艾佩爾·維姆冷笑一聲,這話說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手裡有錢還怕沒人辦事嗎?壓根不需要咱們出面。我託人去監獄裡找找門路,想賺錢的亡命徒多的是。隨便找個理由就把他幹掉,到時候就說他吃太高嗆死了,你等我消息。
正當餐桌上的倆人熱烈地討論著滅口大業時,負責監聽的科科博特工們已經瘋了。他們倒不是驚訝於這倆人想滅口,而是震驚於,科科博的行動是由安總親自部署的,是連總局局長都沒有傳達的絕密行動。就皮草黨這幾個貨,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抓捕與審訊
在這次竊聽後,調查組馬上向盧比揚卡發了報告:行動洩密,建議收網。
分析了形勢後,調查組認為,既然行動已經洩密,為了防止罪犯掩蓋罪行,應該立刻抓捕。現在前期的偵查已經基本完成,所有的抓捕名單已經列好,我們應該立刻收網。
1973年的最後一天,在安德羅波夫看完這份報告後,他的憤怒已經從波羅的海蔓延到了海參崴。安德羅波夫認為,目前的偵查工作做得不夠,抓捕名單上只有地方官員,還沒涉及到中央一級。可是結合這次的洩密事件,這起案件背後肯定有中央官員參與。不揪出這些內鬼,自己難消這口惡氣。
不過,也正如調查組報告所說,如果現在不收網,在罪犯毀滅證據後,很可能連這點收穫都沒有。無可奈何之下,安德羅波夫開始部署抓捕工作。
安德羅波夫命令:本次抓捕不需要任何地方科科博參與,所有人員從莫斯科調撥。執行抓捕的特工不得公開身份,必須以遊客身份通過其他城市中轉抵達。到達當地後,所有特工集中安置,統一管理,沒收一切通訊器材。特工們會收到一個信封,上面寫著抓捕對象和地點,但沒有抓捕時間。行動只有在得到安總本人的命令後才能開始。一旦得到命令,莫斯科、列寧格勒、基輔、卡拉干達、阿拉木圖等所有城市的特工一起動手,不給任何人反應時間。而且,為了最大限度保密,特工們抓捕時不要乘坐公交車,都去打出租車。
這一次由於擔心洩密,安德羅波夫沒有用任何文字來記錄行動計劃,記憶力超群的他在腦海裡構思了通盤計劃。所有命令通過口述的方式下達。最終,安德羅波夫為這次行動定下了代號——卡特爾。
1974年1月2日,安德羅波夫如常在辦公室裡處理公務。突然,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他剛拿起聽筒,對面就傳來了內務部長謝洛科夫憤怒的聲音:安德羅波夫同志,你們越界了!
安德羅波夫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詢問:什麼?
謝洛科夫相當堅定:安德羅波夫同志,經濟案件在沒有外部勢力干預的前提下,歸我們內務部管,科科博無權干涉,明白嗎?
安德羅波夫一瞬間就明白了,自己針對皮草黨的行動被謝洛科夫發現了。
就在安德羅波夫沉默的時候,謝洛科夫的態度柔和了一些。他說:安德羅波夫同志,我知道這起案件涉及一些內務部成員,請您放心,我絕不會包庇,但我堅持要親自處置這些罪犯。
此時,安德羅波夫根本顧不上回復謝洛科夫。沒有頭髮的他已經在腦海中怒髮衝冠了。自己已經把保密工作做到極致,究竟是誰洩露了秘密?叛徒到底在哪?老子鱠了它!
不過,對於謝洛科夫的指責,安德羅波夫還得回應。他打起了官腔,找出一1954年時的規定,開始跟謝洛科夫扯起了案值問題。表示按照30年前孫家時的規定,50萬盧布以上的案件,科科博是可以處理的。
安德羅波夫的話把謝洛科夫氣了半死。他一邊反駁安德羅波夫拿著過時的條款狡辯,另一方面也再次保證:安德羅波夫同志,請你相信我作為一個布爾什維克的操守,我絕對不會包庇任何一名罪犯,但根據現有權責劃分,這起案子確實由內務部出面更合理。
安德羅波夫毫無讓步:謝洛科夫同志,獵槍是無法打中自己的扳機的。我毫無懷疑你的操守,但這麼大面積的集體腐敗,內務部高層難道渾然不覺嗎?你們內部已經漏洞百出,難道能查好這個案子嗎?
就這樣,蘇聯兩大暴力機構的首腦在電話裡開始了親切友好的交談。雙方充分坦率地交換了意見,增進了對彼此的了解。安德羅波夫高度讚賞謝洛科夫對皮草案的負責態度,但保留自己的意見。
最終,經過漫長的口香糖撕扯後,兩位大佬終於達成協議。科科博不撤,但內務部和檢察院也要參與進來,三方聯合行動,一起抓捕。時間定在了1974年1月10日上午10點。
放下電話後,安德羅波夫氣急敗壞。他現在首先考慮的是,究竟是哪個王八蛋把自己的絕密行動洩露出去了?這種人抓到了都不需要審,直接判就行。給老子查,一查到底!
結果,令安德羅波夫沒想到的是,還沒等查,王八蛋自己冒出來了。剛放下電話幾分鐘後,科科博第一副主席、蘇共中央候補委員謝苗·茨維貢就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一進門,茨維貢就跟安德羅波夫道歉,表示這事怪我。昨天我跟謝洛科夫閒聊,無意中說到最近要大動作,收拾腐敗警察,被他套話了,我該死,您處罰我吧。
如果是別人,幹成這種洩密的事,還敢這麼輕描淡寫地承認,以安總的性格,那都不是讓你進黨校重開,而是直接讓你轉世投胎。但面對眼前這個人,安德羅波夫也無可奈何,因為茨維貢除了科科博第一副主席的身份外,還有另一個身份——勃列日涅夫的連襟。
實際上,茨維貢除了科科博副主席、勃列日涅夫連襟之外,還有另一個身份。他是蘇聯著名的間諜小說家,有著豐富的戰爭和間諜工作經驗。安德羅波夫絕對不相信茨維貢會被套話,可既然對方已經承認,自己再追究就是不上道了,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行動被截胡、內鬼揪不出,處處碰壁的安德羅波夫越想越氣。想到半年來的工作可能會付諸東流,安德羅波夫突然冷笑一聲,拿起了電話。
1974年1月7日清晨,在約定行動時間的前三天,駐紮在各地的科科博特工收到了安德羅波夫的命令:緊急行動,立刻逮捕目標!
同一時間,駐紮在蘇聯各地的特工們傾巢而出,包括警察、官員、黑市商人、和皮草黨在內的數百人被科科博按在了家裡。在莫斯科,行動規模尤其浩大,兇神惡煞的科科博特工橫衝直撞,把很多早起的市民們嚇得不輕:咋地了?政變了?
是的,不甘被擺佈的安德羅波夫提前三天發動了偷襲。在沒有通知內務部的情況下,提前把人抓到了手裡。在科科博抓捕的500多人中,高級警官就超過了200人。而哈薩克斯坦的高官更是抓了無數,從勞動部長開始,哈薩克共和國政府宛如經歷了一場大清洗。
至於皮草黨的四位豪傑則更是毫無懸念。在莫斯科,杜納耶夫被捆倒在了豪華別墅裡。特工在他的家中發現了17公斤黃金、價值上百萬盧布的存摺、120公斤寶石以及450萬盧布現金。想來實在可悲,跟他同時代的壞人團體,哥幾個大聲打死,把命都搭上了,連杜納耶夫零頭都沒想到。
在斯諾布科夫家裡,特工們挖出了幾十個罐子,裡面裝著500萬盧布現金、24公斤黃金以及上百本存摺,總價值超過了1700萬盧布。
而相較於前兩位,警校教授艾佩爾·維姆就窮得多。他家裡總共只發現了不到10萬盧布的財物。以至於老婆都不明白他為啥被抓。
而至於皮草黨中的第四個人,那位杜納耶夫請來接手工廠的魯道夫·傑頓,他幾乎完全沒有個人資產。至於原因嘛,我們一會兒再說。
在抓捕結束後,安德羅波夫指示立刻開始審訊工作,特別是皮草黨的四個人和哈薩克斯坦的高官。審訊重點是兩件事:杜納耶夫是如何知道自己被調查的?他要的200萬盧布準備送給誰?
在安總的要求下,科科博特工們也知道時間緊任務重,除了打就是打。一通大機匯付出,把皮草黨的幾個豪傑招待得欲仙欲死,很快他們就招供了。
首先是杜納耶夫,他堅稱自己真不知道科科博還在查自己,自己只不過是編出個藉口想騙200萬盧布而已。自己剛到莫斯科沒多久,根本接觸不到科科博的人。
至於警校教練艾佩爾·維姆,經過一陣行為藝術後,他把自己賄賂的官員通通撂了出來。但他也表示自己就是個地方小人物,頂了天也就巴結到共和國一級了,一輩子都沒去過幾次首都,莫斯科的中央領導們自己實在夠不上,更不知道皮草黨在莫斯科有啥人脈。
內務部與科科博的持久戰
一般來說,科科博遇到了這種情況,應該是慢慢地磨,通過反覆審訊來理清線索。但問題是,科科博已經沒有時間了。
在被安德羅波夫偷襲之後,謝洛科夫極為憤怒。以內務部的名義發動了蘇聯公檢法一起發力,直接要求科科博移交犯人,表示科科博不能破壞證據。貝利亞都斃了多少年了,特務抓人的時代過去了。
在謝洛科夫的壓力下,安德羅波夫最終交出了犯人。雖然在科科博交人之前,體驗過行為藝術的杜納耶夫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承認自己在莫斯科接觸了一些高官,但對於科科博來說,他們終究無法知道那些高官的名字了。
1974年1月22日,皮草黨所有犯人均被移交。果然,犯人很快出現了大規模翻供。而蘇聯法院也測試特辦,在案件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的情況下就宣布,冤案啟動!
其實很多人對此案都心知肚明,這種塌方式腐敗,調查時間越長,牽扯的就越多。為了大局,還是不要再查為好。最終,皮草黨四大豪傑中,杜納耶夫、斯諾布科夫和艾佩爾·維姆全都以盜竊國家財產罪被判了死刑。而唯一的特例是那位來接手工廠的魯道夫·傑頓。
相較於其他三位,來自大城市的老傑頓顯然有著超乎於同仁們的覺悟。他很早就意識到蘇聯的體制是不可持續的,這種計劃經濟遲早要崩潰。看勃列日涅夫這個架勢,可能崩潰就是這幾年的事了。而如果計劃經濟倒台,肯定會有私有化浪潮。自己作為國營廠的廠長,一旦將來私有化,自己肯定接手留財。所以,當下搞好工廠,就是在給未來的自己攢家業。因此,傑頓把幾乎所有賺到的黑錢全部投入到了卡拉干達的工廠裡,更新了大量生產設備。
所以,雖然傑頓主觀上盜竊了大量國家財產,但客觀上確實促進了工廠的技術升級。所謂本意是壞的,是自己給執行好了。由於這種義舉,法院沒有殺他,判了15年徒刑了事。
除了皮草黨外,對於那些充當保護傘的官員,在謝洛科夫所謂絕不包庇之下,大部分人也都只判了一到八年有期徒刑。
就這樣,這場驚天大案告一段落。然而,它造成的影響卻遠遠超出了案情的內容。
在皮草案之前,蘇聯從未出現,至少從未揪出過如此大規模的群體性腐敗案件。但這起案件卻將蘇聯社會的問題展現在了公眾面前。在皮草案之後,安德羅波夫更加決心反腐。科科博在之後掀起了1976年的漁業案、80年代的索契案以及那場毀滅滅地的超級腐敗案件——烏茲別克棉花案。
除了引發反腐風潮外,皮草案的第二個影響就是開啟了內務部與科科博的全面鬥爭。在這場雖敗猶榮的案子後,安德羅波夫和謝洛科夫徹底翻臉。兩位大佬是既分高下也決生死。科科博從此開始盯著內務部查,經常指責內務部包庇腐敗分子。
實際上,謝洛科夫絕非有意包庇腐敗分子。只不過,作為一名極其注重名譽的領導人,謝洛科夫非常珍惜他為蘇聯警察樹立起的好名聲,不希望蘇聯社會再次失去對警察的信任。然而,科科博的強勢插手破壞了他的努力。謝洛科夫從此跟安德羅波夫是處處過不去。
在如何處置所有犯罪嫌疑人的問題上,謝洛科夫就狠狠地擺了安德羅波夫一道。作為回敬,安德羅波夫開始更加深入地讓科科博介入地方事務,尤其緊盯涉及到內務部的腐敗案件。而謝洛科夫則要求各地警察嚴肅政紀管理,嚴查科科博的濫權問題,以至於有些科科博特工在做地下時,都會因行為鬼祟被警察抓走。
事實證明,經過兩大部門的長期鬥爭,一段時間之後,蘇聯內務部的腐敗案件果然減少了許多,而科科博的執法行為也規範了不少。
但是,客觀上的好處並不能緩解兩大部門主觀上的惡意。由於鬥爭太過激烈,到了70年代末,為了不影響工作,內務部和科科博最終達成約定。在莫斯科,內務部不得以任何理由拘捕科科博特工。在地方,科科博也不得直接逮捕任何內務部警察,必須由內務部的督察部門出手。
這個不成文的約定得到了很好的執行。直到1980年的一天,一場意外打破了平衡。
意外的導火索
1980年12月26日深夜,一個名為阿法納西耶夫的科科博特工在莫斯科地鐵裡失蹤了。阿法納西耶夫隨身攜帶了一個包,裡面裝了不少好東西,包括白蘭地、伏特加、熏香腸和蔬菜等等。事實上,那天是阿法納西耶夫的40歲生日,包裡的東西也是單位發給他的生日福利。
作為科科博第三局的特工,阿法納西耶夫負責的是領導人的信息安全,身居要職的他一直待遇不錯。然而,在這天的地鐵上,阿法納西耶夫卻碰上了三個喝高了的警察。幾名警察看上了阿法納西耶夫的食品包,就想要據為己有。
實際上,如果這三個醉酒警察直接上去明搶,阿法納西耶夫估計是不會反抗的。畢竟自己身負重任,不能輕易冒險。但是,這三個喝多了的警察很懂得什麼叫公器私用。他們以檢查文件為藉口,強行把阿法納西耶夫帶到了一處辦公樓,然後搶走了人家的食品包。還藉著醉意把阿法納西耶夫一頓暴打,說他的東西是偷來的贓物。
由於被打得實在熬不住,阿法納西耶夫趕緊亮明身份,展示了自己的科科博工作證。結果這哥仨完全不理,一邊喝酒一邊打,還給自己的領導巴里舍夫打電話,請對方來一起玩。
當巴里舍夫趕到現場,了解了情況後,當時就麻了。你們幾個酒蒙子,醉酒毆打無辜的科科博,你們惹大禍了!
然後,腦洞清奇的巴里舍夫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這事曝光後,自己這個領導肯定也脫離不了責任,不如一了百了,咱們殺了他,把這事掩飾過去吧。
於是,四個人用汽車把可憐的阿法納西耶夫運出城,用鈍器猛錘一頓後,拋屍在郊外。第二天清晨,阿法納西耶夫被人發現,被送往醫院後傷重不治,幾天後就去世了。
這一下,整個科科博徹底炸鍋了。一個負責絕密信息安全的特工死在了莫斯科,身上還有大量拷打的痕跡。是誰害了他?到底有沒有洩密?更令科科博特工們無法接受的是,阿法納西耶夫被拋屍的地點就在科科博家屬區旁邊。是誰在向我們示威?
在暴怒之下,安德羅波夫甚至出動了阿爾法小組參與了調查。很快,真相水落石出,幾名殺人的兇手被繩之以法。但是,科科博的怒火卻無法平息。由於完全佔理,在檢察院的支持下,科科博對莫斯科警察展開了一場大清洗。300多名警察因濫權而被開除。莫斯科第五警察局幾乎全軍覆沒。謝洛科夫在鬥爭中落入了下風。
然後,另一件事的發生徹底結束了科科博與內務部這場漫長的鬥爭。
結局
1982年11月10日,蘇聯最高領導人勃列日涅夫去世。兩天以後,安德羅波夫被選舉為蘇共中央總書記,成為了蘇聯最高領導人。
光宗上台後,謝洛科夫徹底失去了鬥爭的實力。很快,他被指控掩蓋阿法納西耶夫謀殺案的案情。1982年12月,謝洛科夫被解除內務部長職務,繼任的內務部長出身科科博。
在新部長的主持下,一場針對謝洛科夫的清算全面展開。他被控在擔任內務部長的16年裡,違法佔用了6萬盧布,用3萬盧布裝修了自己的公寓,給岳父安排了一份月薪150盧布的工作,並且佔用了一台奔馳轎車。
對於這些聽起來可笑的指控,謝洛科夫百口莫辯,只能感慨安德羅波夫這人心眼真小。然而,謝洛科夫還是低估了這場鬥爭的殘酷。在這些指控之後,對於謝洛科夫的清算並未結束。1983年6月,謝洛科夫被解除蘇共中央委員職務。同年,謝洛科夫的妻子因不堪審計人員的批評,憤而自殺。
在被踢出了權力核心後,安德羅波夫並沒有進一步清算謝洛科夫。實際上,此時的安德羅波夫也進入了生命的末期,嚴重的疾病已經壓垮了他的身體。1984年2月,安德羅波夫去世。直到他死,他主導的對烏茲別克棉花案的清查依然沒有結束。而由於安德羅波夫的死,很多案件永遠不會有結果了。
然而,在安德羅波夫死後,他的科科博派系繼承了他的權力。這些科科博並沒有忘掉已經失勢的謝洛科夫。11月,謝洛科夫被剝奪陸軍大將軍銜。12月,謝洛科夫被開除黨籍。1984年12月12日,最高蘇維埃主席團宣布,剝奪謝洛科夫除軍事勳章外的所有榮譽。這對於視名譽高於生命的謝洛科夫不啻於滅頂之災。他清楚,自己下一步可能連衛國戰爭中的榮譽都無法保全了。
1984年12月13日,為了避免這最後的羞辱,謝洛科夫在家中用一把獵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留給切爾年科的遺書中,謝洛科夫堅稱自己從未違反過法律,從未改變過黨的路線,沒有從國家拿走任何東西。
但是,這個決心以死明志的部長卻在最後為自己的孩子求情。他請求切爾年科保護他的孩子免受麻煩,因為他們是完全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