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格勃是怎么消失的？【神奇组织13】
本篇为神奇组织之俄罗斯对外情报局。
瓦森科夫的故事：第一代特工
1980年6月的一个下午，纽约警察局的警员们接待了一位奇怪的访客。这是一位自称叫安娜·查普曼的美女，她是来报案的。
安娜将一本做工粗糙的假美国护照递给警员，然后表示，有个人要求自己把这本护照交给俄罗斯人。我想这可能跟间谍活动有关。故此特来警局报案。
一听说跟间谍有关的案子，警员们吓得不轻，马上表示：“我这就帮你联系FBI。”
然而当警局向FBI讲完案情后，对面接电话的调查局探员却暴怒地喊了一声：“Fuck！这娘们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通报案情的纽约警员一脸懵逼，只记得对面要求自己先稳住报案人。而警察不知道的是，伴随着这个电话，此时的FBI已经炸锅了。
探员们的怒骂此起彼伏：“那女人跑警局去了！她是咋变聪明的？！”
“监听组刚来的消息，说昨天她给他爹打了个电话，是他爹给出的主意。”
“监听组是死人吗？都监听到了为啥不报告？华盛顿那边情况怎么样？”
“那小子倒没啥反常举动，但有个流浪汉昨晚报了警，说他在阿灵顿公园里偷了一份文件。”
“好歹也是个间谍，能被流浪汉拆穿我也服了。新泽西那对呢？”
“那对倒是没啥人怀疑，只是继续用情报网络传递商业信息而已。”
另外，德国那边有消息过来，我们在俄国的线人亚历山大·波杰耶夫前几天出逃了。如果再不收网的话就来不及了。不过梅德韦杰夫刚访问结束，要是现在行动会不会搞出外交事故？
听完这些让人无比心累的信息后，一位FBI高层瘫坐在了办公椅上。他声嘶力竭地下达了命令：“毁灭吧！收网！把这些俄罗斯人全给老子抓起来！”
克格勃的解体与重组
在晚年，米哈伊尔·瓦森科夫经常会做一个梦。梦中，有个学者样貌的男人问他：“接受这个任务，你就要终生在海外漂零，也许永远都无法回到祖国。你确定自愿做出这种牺牲吗？”
在梦里，瓦森科夫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用俄语把这些话表达出来。他只记得自己当年清晰而坚定的回答：“我可以做到，克柳奇科夫同志。”
1932年，米哈伊尔·阿纳托利耶维奇·瓦森科夫出生于苏联莫斯科州的一个工人家庭。由于资料太少，我们无法了解瓦森科夫的童年，只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亲人亡跳楼，意淫到底啊”。
在对瓦森科夫有限的记录里，各种成绩都显示这孩子是运动天赋很出奇，文化成绩考第一，练啥会啥学得快，直通捷尔任斯基。
由于过于优秀，1965年，23岁的瓦森科夫被克格勃挑中，保送捷尔任斯基高等学校学习外语。三年以后，瓦森科夫就精通了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被指定分配给了一个传奇老太太——阿菲利卡·加维兰。
阿菲利卡·加维兰，克格勃内德高望重的老大姐。作为一名西班牙人，加维兰的一生是参加起义当共产党员，血战多年见识广，既当战士上前线，也当特工来建功。大清洗中看多派，千里追杀索命乱，卫国战争服兵役，空降敌后险击毙。战后加入克格勃，干涉拉美政狠活，既能扶持格尔拉，也能指点阿连德。
基于以上的履历，哪怕在高手如云的克格勃内部，加维兰也是最有威望的资深特工。如我们讲过的乔治·布莱克、克伦莫罗迪之类的传奇特工，在加维兰面前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声大姐。
1967年之后，作为克格勃在拉美西语区的总负责人，加维兰被召回国内，负责克格勃的新人培训。在加维兰手下，瓦森科夫足足接受了七年的指导。
1975年，瓦森科夫正式加入克格勃第一总局。入职当天，局长克柳奇科夫将他召入自己的办公室。面对这位资深新人，克柳奇科夫开门见山：“过去十年里，组织培养你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成为另一个人。你听说过戈登·朗斯代尔吧？你的任务跟他相似，也是顶替一个真实存在的身份。”
“不过，对于你的工作，组织并不会给你明确的任务目标。你将会像蒲公英一样，被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落地生根，在暗中为祖国服务。如果你成功的话，你将终身无法回国，也无法和亲人团聚。现在，我可以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你愿意做出这种牺牲吗？”
在培训十年后，当瓦森科夫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任务时，他的回答毫无犹豫：“我愿意，为了苏维埃祖国。”
1976年，胡安·何塞·拉扎罗正式飞往了西班牙。这是克格勃精挑细选的身份。1947年，年幼的乌拉圭男孩拉扎罗因肺炎在古巴病逝，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记得他的长相，但克格勃却掌握了他的身份证明。因此，瓦森科夫成为了世界上的另一个拉扎罗。
在西班牙适应了一阵后，瓦森科夫决定将情报突破口选在当时时局混乱的秘鲁。当年的秘鲁频繁发生政变，正是特工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瓦森科夫到达秘鲁后发现，当地的社会精英普遍喜欢摄影。于是瓦森科夫开始钻研摄影，很快成为了摄影专家，进而凭借高超的摄影技术成为了秘鲁总统的御用摄影师，成功打入秘鲁上流社会。由于这层关系，瓦森科夫可以将拉美各国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往苏联。
即使对于苏联来说，拉美并非他们的战略重点，其情报也没有欧美的情报那么重要。因此相比于在欧美的特工，瓦森科夫并不显眼，但这并未影响瓦森科夫的工作态度。
1983年，经过组织安排，瓦森科夫与另一名克格勃女特工维姬·佩莱斯结婚。两人继续在拉美默默潜伏。
时间来到1985年，克格勃和中情局爆发了冷战以来最激烈的对抗。维克扬大使尤尔钦科的叛逃让两大阵营人人自危。随着美国情报网被破坏，克格勃只能从外部增援。瓦森科夫因此被调往美国去组建情报网。
到达美国后，瓦森科夫必须重新适应美国的生活。当发现美国的权贵们喜欢运动后，40多岁的瓦森科夫将自己练成了游泳冠军和跆拳道黑带。再加上在美国获得的教师和作家的职业，瓦森科夫也成功挤进了纽约的精英圈子，跟大量民主党高官建立了深厚的交情。
虽然在交往中，瓦森科夫从不掩饰自己的左翼观点，但是丝毫不影响美国权贵们对他人的信任。对于瓦森科夫在美国的成绩，大部分的情报仍未解密，但仅仅公布的一小部分情报就包括了美国总统的行程信息、美国战略防御计划的真实信息以及中情局的机密文件等等，可见其成绩之耀眼。
在克格勃的内部文件中，他们对瓦森科夫的评价是：瓦森科夫属于那一代永远将祖国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的特工，具有克制、坚决、勇敢、谨慎、勤奋、诚实、谦逊、足智多谋、恪守原则等诸多美德。能在陌生国家从头开始，极快地适应外部环境，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独立完成几乎所有任务。
因此，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在1990年1月颁布法令，授予瓦森科夫上校苏联英雄称号、列宁勋章和金星勋章。一个月后，这个消息才被瓦森科夫获知。此时，已经潜伏14年的他甚至对瓦森科夫这个名字都有些陌生了。虽然自认为自己获得这项荣誉有些过誉了，但瓦森科夫依然非常感激。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接再厉时，1991年，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了过来：苏联解体了！
如果说对于其他人来说，苏联解体是一场灾难的话，那对于瓦森科夫这种海外特工来说，苏联解体不啻于天崩地裂。因为离开祖国时间太长，瓦森科夫并不清楚苏联具体的情况。毕竟他离开时还是苏联的全盛时代。
当8月份老领导克柳奇科夫发动那场失败的政变时，瓦森科夫已经意识到祖国出了大问题，但他根本无法相信那个红色巨人有倒下的一天。在得到苏联解体的消息后，瓦森科夫极度震惊。身处美国的他不敢表露太多情绪。茫然的他也不可能收到任何指示，只能遵循克格勃手册行动：遇有重大概况，则斩断一切联系，停止一切特工活动，先保全自己。
其实当瓦森科夫等海外特工不知所措时，克格勃总部同样一团乱麻。作为苏联最核心的机构，苏联解体前后克格勃进行了一场大拆分。
比如，克格勃一切的武装力量全部划归军队，负责政府通讯、领导人保卫的部门全部被剥离，主观意识形态、宗教事务和宪法保卫的部门全部被撤销等等。最终，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克格勃成为了新的部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而原有的负责对外情报的克格勃第一总局，则被重组为了俄罗斯对外情报局。
对于克格勃来说，这场拆分和重组虽然说不上是伤筋动骨吧，至少也可以算作没毛病已截肢。这段混乱的时期里，大量的机密文件流失，无数的重要人物背叛。不过很幸运的是，瓦森科夫的档案没有在重组过程中泄露。
新一代特工的登场
时间来到1996年，终于度过混乱期的对外情报局总算想起来，自己该干点正事，搞一搞国外的请报了。当翻阅了那些已经落灰的文件后，外情局的高层不得不感慨克格勃的强大。即使经过这样的灭顶之灾，当年的第一总局在美国居然还幸存着这么多卧底，比如瓦森科夫夫妇，也比如他们的后辈别祖卢科夫夫妇。
安德烈·奥列格维奇·别祖卢科夫，1960年出生于苏联边疆地区。作为比瓦森科夫小18岁的60后，别祖卢科夫成长于和平年代。相比于陆冰型战术瓦森科夫，别祖卢科夫有明显的短板。他虽然成绩很好，但运动能力却很差。而且，他之所以加入克格勃完全是因为爱情。
1981年，别祖卢科夫爱上了校花艾琳娜·瓦维洛娃。作为教授子女，艾琳娜是人美心善成绩好，很快吸引了别祖卢科夫。为了获得女神的青睐，别祖卢科夫在学校里疯狂表现自己，社团参加上比赛，社交达人惹人爱，考试第一当状元，校园演讲展风采。看了他的样子，飞扬杨都得说自己不上进。
在别祖卢科夫如开屏孔雀般的追求下，瓦维洛娃最终被吸引。但问题是，别祖卢科夫吸引到的不只是瓦维洛娃，还有当时正在校招的克格勃。由于作风惹眼，形象高调，这队小情侣被克格勃一眼相中。
“你们二人，成绩好，气质佳，头脑聪明，惹人夸，是个好人才，跟我一起干特工吧。”
就这样，别祖卢科夫夫妇被吸纳入了克格勃。两人一起在莫斯科集训。相较于动辄培训十年的瓦森科夫时代，此时的克格勃培训已经粗糙了很多。仅仅两年后，两人就被决定外派。
克格勃给别祖卢科夫安排的假身份是一个加拿大外交官的儿子。虽然这同样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但别祖卢科夫在很多条件上与假身份根本对不上。其履历上居然有22岁念高中这样的笑话。而妻子艾琳娜的假身份漏洞更大，因为履历上显示这是个精通法语的人，可艾琳娜根本不会法语，只得临时突击。
虽然别祖卢科夫夫妇对这些假身份非常不满，但组织上表示，淘换个假身份已经不容易了，凑活用吧。
1983年，两人正式外派。几年后在加拿大汇合。在这段时间里，别祖卢科夫夫妇没有获得什么像样的情报。几年后苏联解体，两人也脱离了克格勃序列。没有上级的经费支持后，两人只得自谋生路。
在加拿大，艾琳娜成为了一名地产经纪人，而别祖卢科夫则开始了求学之路。他于1995年获得了经济学学士学位，随后带着全家前往法国，拿下了国际商务硕士学位。此时，俄罗斯联邦对外情报局找了上来，表示对别祖卢科夫夫妇的行为非常欣赏。
“你们二位，在没有上级指挥的情况下，还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来法国搞情报，用心可嘉呀！”
对于外情局的表扬，两口子非常无语。其实他们单存只是想改行进企业，混口饭吃而已。不过，对于老东家的召唤，两人还是不敢推辞。别祖卢科夫夫妇接受了对外情报局的任务，前往美国开始搞情报。
就这样，到了1999年，俄罗斯对外情报局在美国又有了两个情报小组，一队瓦森科夫夫妇，一队别祖卢科夫夫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对外情报局发现，这两位卧底间谍的作用，虽然称不上是举足轻重吧，至少也可以说是没用没用。
新一代特工的问题
首先，瓦森科夫此时已经年近60了。苏联解体后，瓦森科夫对叶利钦的恨意远超美国，答应继续工作已属勉强。而且，作为老牌特工，瓦森科夫只相信电台和莫斯电码，对情报局的那些新通讯方式完全不理，两边交流非常别扭。而且，作为苏联特工，瓦森科夫收集的情报依然是从国际共运的角度展开的，这对俄罗斯毫无意义。双方别扭到了2004年，人无可恋的瓦森科夫决定退休，外情局只得同意。退休之后，瓦森科夫彻底放飞自我，成为了著名的左翼名人，每天在大学里痛骂美国发动战争是资本的阴谋等等。
至于别祖卢科夫夫妇，他们确实成功了，只不过不是在情报方面。2000年，别祖卢科夫获得了哈佛大学管理学硕士，很快成为了一家知名的咨询公司高管，跟众多国际巨头建立了合作关系，甚至结识了美国副总统戈尔。别祖卢科夫的妻子艾琳娜则成为了著名的地产经纪人，在行业内屡获成功。
然而，在商业以外，别祖卢科夫夫妇却对收集情报毫无兴趣，对莫斯科的任务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沟通。
“哎，别提什么情报不情报的了，以后的路你们自己走吧，我打车了。”
不过到了后期，别祖卢科夫与俄罗斯的通讯频率开始明显增多。这倒不是他们想通了，而是他们与俄罗斯能源寡头建立了合作，利用间谍的机密的通讯通道，他们可以传递商业信息从而获利。
面对这四位水平不低、学意义不大的特工，对外情报局也无可奈何。没办法，老家伙们靠不住，还是让新人们试一试吧。
FBI的反间谍行动
决定启用新信号后，对外情报局庆幸自己手里还有牌。2001年，又一对新组合——古利耶夫夫妇登场。哪怕在苏联解体前后的巨大混乱期间，克格勃和后来的对外情报局也没有忘记培养特工的努力。
比如在苏联解体之后不久，利迪亚·古利耶娃和弗拉基米尔·古利耶夫就被送往了美国。相较于前两代特工，古利耶夫夫妇均属于70后一代。他们是在苏联解体后进入美国的。对于此时的对外情报局来说，什么顶替身份是不敢想了，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找个真实身份来顶替。因此，两人的异性身份证明都是完全伪造的。
基于这个原因，因为担心身份暴露，古利耶夫夫妇根本不敢前往纽约、华盛顿这种大城市，只能在新泽西潜伏下来。然而，哪怕在新泽西，两人也是漏洞百出。原因是，由于对外情报局的巨大退步，古利耶夫夫妇压根就没接受过像样的特工培训。别说瓦森科夫七年的漫长培训了，哪怕60后的两年速成班他们也没上过。
所谓训练全靠一力傻，时间要靠撒哈拉。所以，古利耶夫夫妇刚到达新泽西，他们的邻居很快就开始好奇，为什么两个身份上的纯粹美国人会张口就是“Good morning, I'm from America”的口音。
而且，口音甚至不是古利耶夫夫妇最大的问题。在派往美国后，外情局发现，古利耶夫的本质可能不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他最理想的工作就是不工作，抓紧一切时间享受生活，想吃啥吃啥，想买啥就买啥。
在搞情报方面，除了基本工资外，对外情报局实行的是奖金制。然而古利耶夫似乎对组织的奖金毫无兴趣。面对上级给的任务清单，古利耶夫看都不看，而是创造性地实行了转包制。2004年，他把莫斯科给的30万美金经费拿出一半，连同自己的加密方式一起交给了自己的间谍同学哈伊尔·库奇克。
如果说古利耶夫的躺平是势在必行的话，那库奇克的躺平就是实在要不行了。作为跟古利耶夫同一期的间谍，库奇克已经混到了连口都吃不上了。虽然同属于在美国的70后间谍，但库奇克似乎很不适应美国的工作节奏。他在美国先进入电信公司当会计，因长期无法平账被解雇。后去4S店当过销售，因长期无法开张被解雇。无奈去电信设备公司当文员，因技术资料做得比狗屎还臭又被解雇。
一步一个坑的库奇克最终彻底失业，简历比病历还难看，很快就要流落街头了。因此古大善人慈悲，把自己的情报任务外包给他。当然了，作为一个连丐帮都混不上四代的loser，指望库奇克搞什么阿富汗战争情报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些外包计划最终也无果而终。
更悲剧的是，作为无业游民的库奇克甚至不敢把古利耶夫分给他的钱存进银行。由于怕国税局查账，库奇克只能把钱埋在地里，实在没法指望他发挥啥价值。
其实，不仅穷人库奇克有财务问题，古利耶夫夫妇同样受此困扰。由于古利耶夫坚持软饭硬吃，两口子因为财务问题发生过不少矛盾。比如2008年，古利耶夫夫妇在新泽西花了48万美金买了一所住宅。购房子资金来源既有古利耶夫的情报经费，也有古利耶娃的提成。两人在房本写谁名上争执不下，最终两人决定取中，直接在住宅持有人上写了个Moscow Center。房子挂在单位名下，这下没毛病了吧？
当了解了70后一代特工在美国的所作所为后，俄罗斯对外情报局的领导们只得感慨一声：“这些杀不死我的，还不如杀了我。”没办法，70后靠不住，收拾收拾让80后上场吧！
FBI的困惑与收网
2009年7月，一个褐色头发、身材消瘦的青春小伙，领了一群中国人漫步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街道上。面对着中国游客，小伙用娴熟的东北话吆喝着：“那边走到头就是阿灵顿国家公墓，硫磺岛纪念碑，无名烈士墓，其实也没啥看头。我是你们的导游米哈伊尔·赛缅科，有啥事找我好使。”
是的，这位米哈伊尔·赛缅科就是对外情报局派往美国的新一代特工。经过数十年发展，俄罗斯的间谍终于从培训十年变成了连假身份证明都不做了，直接实名潜伏。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效率上的进步。
1984年，赛缅科出生于中俄边境的阿穆尔州，曾经在哈工大当过交换生，因此赛缅科的东北话说得很好。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对外情报局吸收，但可以肯定的是，他2008年进入了美国，用真实信息弄了个硕士学位，然后靠给中国游客做导游为生。当然，他还带着一本装有间谍软件的笔记本电脑。
实际上，如果不考虑间谍技能的话，赛缅科是个很不错的小伙，他精通多门语言，为人也毫不消极颓废，总体上是个健康积极的人。问题是，过于积极了。
作为一名实名上线的特工，赛缅科从不试图隐瞒自己，成天高调地开着一辆奔驰招摇过市，大声放俄文流行歌曲，跟俄罗斯小女友飙俄语。如果仅仅如此也还则罢了，更可怕的是，在美国期间，赛缅科把对外情报局给他的间谍电脑当成了日常工具，经常下载一些不可描述的种子软件。
21世纪初，正是电脑病毒横行的年代，很快就让间谍软件和电脑病毒共处一室了。除了设备管理不甚严谨外，赛缅科还经常记不住间谍软件的密码。莫斯科为他配置的间谍软件需要一个27位的复杂密码才能打开，而赛缅科根本记不住密码，因此经常输错。所以，到了美国还不到一个月后，间谍软件就因为多次密码错误而锁死了。
软件锁死，自己在美国又没法修，赛缅科只能发了个EMS国际快递，把电脑寄回了莫斯科卢比扬卡大楼。2010年初，修好的电脑被寄回了美国。这一次，赛缅科生怕忘记密码，所以他弄了个便利贴，写上密码，贴在了显示器左上角。
虽然赛缅科作为特工不太认真，但好在80后的特工里，不认真的并不只他一个。
1982年，安娜·瓦西里耶夫娜·库先科出生于苏联哈尔科夫。安娜的父亲瓦西里是常年在非洲工作的精英特工，因此安娜的家境相当不错。1999年大学毕业后，安娜开始漫游欧洲旅游。2002年，安娜在英国开起了金融公司。四年后又在俄罗斯开起了互联网创业，创建了一个房地产网站，还拿了不少风投。此时的安娜已经成为了成功创业者，似乎跟特工领域完全沾不上边。
然而，到2009年，安娜的创业网站就凉了。曾经的大富大贵变成了大负大亏。无奈之下，安娜决定赚点外快，比如接一些对外情报局的任务。2010年2月，安娜移居美国。她高调地住在了华尔街附近，同时开始大力宣传自己的房地产网站，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做着一份间谍的兼职。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怀疑了，这些外情局的间谍如此高调，美国的反情报部门就发现不了？那怎么可能呢？那不能呢？这不就得了可了能呢？
事实上，早在2004年，FBI就盯上了这些俄罗斯特工。甚至给他们专门取了名字——非法人士计划。在跟进调查的过程中，FBI的心情跌宕起伏，他们完整地经历了兴奋、疑惑、愤怒、无语到崩溃的过程。
在第一代的瓦森科夫活动时，FBI也曾对他进行过监听，但长达一年半的监听都没有发现瓦森科夫有任何问题，因此很快被排除了间谍嫌疑。到了第二代60后入境时，FBI又怀疑上了别祖卢科夫夫妇，但是，虽然主观上严重怀疑别祖卢科夫夫妇是间谍，FBI却抓不到任何实际证据。毕竟别祖卢科夫夫妇依然接受过完整的训练，哪怕在家也绝不用俄语交谈。所以，FBI也只能继续等待。
然而，当70后的间谍们入境时，FBI傻了。他们毫不费力地就锁定了那几个活宝。古利耶夫夫妇的口音早就引起了别人的怀疑，FBI甚至还特意了他们所有的加密通讯方式。然而，此时的FBI却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他们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俄罗斯人把这群菜鸟送过来是为了什么？
鉴于克格勃多年来的威名，FBI丝毫不认为这是外情局水平不行。他们在内部进行了激烈争论，大家一致认为：我们这可是在与克格勃的继承者对垒！王者符，高端值！克格勃不可能出废棋！俄罗斯人派他们来一定有目的，只不过咱们还没想到。
最终，在2005年，经过多轮的头脑风暴后，FBI的大佬们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菜鸟肯定是用来转移我们视线的棋子，在他们的背后一定潜藏着真正的高手！
其实，FBI的这个结论并不能说完全错误，毕竟瓦森科夫也确实没有暴露。然而，当80后的这一批间谍到达美国后，FBI彻底傻眼了。当发现80后特工后，FBI立刻做出了判断：这群人如此高调，太反常了！更加证明这是障眼法，我们按兵不动，一定要钓出背后的高手！
就这样，FBI的特工们开始全天候地监视70后和80后的俄罗斯间谍。然而，在监视过程中，FBI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几个人真的是间谍吗？
靠着赛缅科那神一样的密码便签，FBI轻松掌握了整个非法人士计划的通讯方式。但问题是，经过长期监视，FBI发现：这些人说的话虽然不少，但就是不传一点有用的情报啊！哪怕自己挖坑设套，用一些情报去诱惑他们，这几个活宝也对情报丝毫无兴趣。
终于，在观察了整整三年后，FBI完全确定：没有阴谋，没有大鱼，他们就是单纯的菜！
然而，愤怒的FBI此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由于这些间谍从来没有传递过情报，虽然FBI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可由于没有截取到任何情报，就算把他们给抓起来也没有证据给他们定罪啊！
思来想去，FBI决定下个直钩。2010年6月，FBI让一个线人冒充俄罗斯领事馆官员与安娜见面。按说这种非规矩的街头，只要是个特工就不会答应，但安娜没有任何怀疑。在街头以后，线人将一本假美国护照交给安娜，表示出了一个紧急情况，我们一个同僚暴露了，需要尽快转移，你明天下午两点之前把这本护照交到某某地点。安娜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只要她明天去送护照，抓她的证据就有了。
同样的套路，FBI也用在了赛缅科身上，也是一个线人要求他将一份文件送到某某处。赛缅科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是一份机密文件，只要这份文件被赛缅科送了，FBI就会通过各种手段让他与非法人士计划中的每个人产生关系。不出意外的话，大约一个多月后，FBI就能一网打尽了。
然后，这个故事就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在安娜这边，她虽然当场答应了线人的要求，但回家之后却越想越不对。不应该呀！在莫斯科的时候，没人跟我说要做这种任务啊！于是安娜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作为一名老特工，安娜的父亲立刻觉察到了危险，告诉女儿千万不要去送护照，而应该去报警，直接跟警察说自己被骚扰了。这样或许能摆脱危险。
对于赛缅科那边，赛缅科确实毫不犹豫地去投递了文件，但由于他的手段太过粗糙，以至于中途就被公园的流浪汉发现并报警。由于对手太菜，导致在当失败。此时的FBI已经彻底无语了。但是，他们此时又不得不收网了。因为一个人的叛逃影响了他们——亚历山大·波杰耶夫。
亚历山大·波杰耶夫，一个曾参加苏阿战争的克格勃特工。经历了战争后，波杰耶夫的信仰完全崩塌，开始变得贪财和酗酒。苏联解体后，作为俄罗斯对外情报局高层的波杰耶夫被美国策反，向CIA提供了大量情报。
2009年，已经被叛变多年的波杰耶夫得到了一个消息：由于你的工作成绩出众，组织上决定把你提拔为对外情报局副局长！这下波杰耶夫慌了，因为按照惯例，高官晋升需要强制测谎，而自己没有信心通过考验。因此，波杰耶夫就拼命推辞，找各种理由拒绝提拔。这种反常举动终于引来了上级的怀疑。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的波杰耶夫于2010年6月逃往了德国。
为了让美国收留自己，波杰耶夫供出了他最后的底牌，告诉美国人：你们内部有一个叫拉扎罗的作家，他的真实身份是苏联英雄瓦森科夫。
波杰耶夫的叛逃彻底打乱了FBI的计划。因为随着他的出逃，俄罗斯肯定会组织一波在美间谍的集体撤离。再不收网就抓不着了！
最终，2010年6月27日，FBI在纽约、波士顿等多个城市同时展开抓捕行动。俄罗斯对外情报局的十名卧底被捕。但是，收网后的FBI却没有任何成就感，原因还是之前所说，没有证据！在这十名间谍中，除了骨灰一代的瓦森科夫外，其他人根本没有给俄罗斯提供任何重要情报，甚至压根就没提供过情报。没有证据也就无法定罪。而瓦森科夫由于过去从未被怀疑，FBI没有掌握他的任何证据。叛逃的波杰耶夫除了供出瓦森科夫的卧底身份外，也没法提供什么文件证据。所以，哪怕判刑也只能是个轻罪。
事已至此，FBI也无计可施了，只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价值，联系俄罗斯方面，按照老办法交换俘虏吧。
间谍故事的落幕
2010年7月9日，在冷战结束近20年后，美俄两国又在奥地利交换了一次俘虏。由于这十位大神中除了瓦森科夫外没有有价值的，所以俄罗斯只拿出了四个俘虏。换俘之后，两国各自发表公告，表示这事纯属意外，不影响双方友谊等等。
就这样，一场堪称闹剧的间谍故事正式落幕。在庞大而复杂的美苏间谍战中，“非法人士计划”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在换俘之后，60后特工别祖卢科夫夫妇过得不错。别祖卢科夫在一家学校任教，妻子则在一家寡头公司担任顾问。两人唯一的遗憾是自己的两个孩子。由于对父母的身份一无所知，在得知父母是俄罗斯间谍后，他们的孩子完全崩溃了。多年来的加拿大生活让他们在俄罗斯无法适应，最终孩子们选择回到加拿大，与父母彻底分居。
而70后的几位日子人，他们都被一家俄罗斯石油公司录用，担任顾问。以这几个人的水平来看，这应该是一种变相的退休金。
至于疯狂的80后一代，东北小伙赛缅科的下落不得而知。而美女安娜则活动高调，她当过主持，出过书，从事过教育工作，还拍过不少好看的写真，并因为这些写真被教育机构开除。2013年，安娜还在网上向斯诺登求婚，两人还互动了一下，成为了议时的热点。
而在被捕的十人中，唯一的真正间谍瓦森科夫则没有晚辈们那样积极的态度。在被捕时，瓦森科夫已经年近70。俄罗斯政府给予了他一笔巨额的退休金，并将多年来的薪水一次性补发。这让瓦森科夫足以过上殷实的生活。然而，35年的潜伏生涯已经让瓦森科夫无法用俄语流畅地交流。他频繁地往返于俄罗斯与拉美之间，而二者对他来说都很难称得上是家乡。
2020年，俄罗斯对外情报局重点表扬了七位做出重大贡献的情报人员，瓦森科夫名列其中。但瓦森科夫对此已经兴致寥寥，毕竟对于他来说，自己真正的祖国已经不在了。
2022年4月6日，苏联英雄瓦森科夫在秘鲁病逝，最终以军事荣誉安葬在莫斯科。他的妻子，另一位克格勃特工维姬，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这对爱人同志圆满地相伴了一生。
对于克格勃来说，今日的世界早已不存在他们的继承者。如今躺在坟墓中的瓦森科夫与他的衣孀，就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钢铁组织，留在这世界上的仅有的几个余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