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885】尼日尔勒索中石油 给不给？

大家好，2025年4月8日星期二，欢迎收看885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话题。

4月3日，西非国家尼日尔军政府发布命令，要求中石油的三名中国籍高管在48小时内离境。其中包括津德尔炼油厂和西非输油管道公司的管理层。同时，军政府还查封了炼油厂账户，吊销了中资阳光国际酒店的营业执照。督工，您怎么评价？

尼日尔军政府敲诈中石油

尼日尔军政府方面给了一些理由，比如说中国酒店歧视性经营，比如说中尼员工薪酬不平等，税务违规。

但是他们开出的条件很清楚地暴露了目的。尼日尔军政府想要解除4亿美元的到期债务，同时要求提高石油利润的分成比例，之前合同的约定是15%，现在要30%，否则就要查封中石油在尼日尔的全部资产。

作为媒体人，我首先关注这件事对中国舆论场的文化冲击。

过去几年，尤其是俄乌战争以来，中国舆论场普遍崇拜强权逻辑，认为强国有资格提出任何条件，小国为了生存只能接受。

现在尼日尔反过来给中国开了条件，很多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尼日尔投靠了美国阵营，就是尼日尔得到了俄罗斯瓦格纳援助之后信心膨胀了，所以才敢于挑战中国。

但是，就算在2025年，世界总体上还是有国际规则底线的。如果完全按照强权规则来做事，中国也不太可能越过美国和法国，在非洲国家搞全面投资。

中国现在派军队干预尼日尔，保卫经济利益，不是做不到，而是得不偿失。局部算账的话，军费必然要高于尼日尔官方的要价，全面算账，可能会导致中国投资被大多数非洲国家拒绝。

具体到尼日尔这个国家，前几年中国媒体对法国和美国的评价，现在也反过来放大了事件本身的影响力。

从2012年的马里内战开始，非洲萨赫勒地区的社会秩序就被暴增的人口压垮了。过去几千年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争夺生存空间的现象重新出现。

法国在本地有经济利益，更重要的是，法国是西非地区的前宗主国，希望能够保持影响力。法国曾经派出过外籍军团，打击沙漠边缘的极端宗教武装以及各地的分离主义。

但是有限的兵力既不能消灭恐怖分子，也不够维护当地的社会秩序。最终军事行动推进到足够远的时候，唯一能够维护的秩序就是通过空运维护法国军人自己的后勤，这反而加强了当地民众的不满。

2023年8月，尼日尔的总统卫队发动政变，囚禁了总统巴祖姆，成立军政府，欢迎瓦格纳武装进入。同时表示不欢迎美国和法国驻军。

2024年，尼日尔和同样由军政府掌权的邻国马里、布基纳法索宣布，组成萨赫勒国家邦联，退出了西非国家共同体。

尼日尔政变之后，法国虽然态度激烈，但是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撤军。美国更是只求保住在尼日尔的无人机基地，根本不想趟浑水。这气得法国外交部说了一句名言，有美国这样的盟友，还要什么敌人。

美国和法国都不想出兵，原因是本地的人命太便宜，驻军的消耗成本太高。尼日尔2700万人口，每年的新增数量就是100万，完全超过了本地的生态承载力。

哪怕只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每年有10万青年参加各种武装，这也是一个被低估的数字。同时，本地几乎不生产任何现代商品，一切的物资，甚至包括饮用水都要空运。

如果要维持几千人的生存和作战，再给这几千人去发作战津贴和抚恤金，每年可能要花掉10亿美元还不止。

所以，尽管法国之前证明过，有一个装备轻型装甲车辆的作战旅，就可以正面打败萨哈拉沙漠边缘的任何武装力量，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撤出。

法国干预非洲，用的是人力成本相对便宜的外籍军团。美国连外籍军团都没有，干预起来更不划算，所以也不愿意对付军政府。

对于当时法国军队退出西非萨赫勒地区的选择，中国舆论场的普遍观点是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中国媒体并没有意识到，中国投资在一定程度上也依赖于法国外籍军团维护的秩序。

就算认识到了，大多数中国媒体也会忽略本地的社会矛盾，认为中国开发，那都是合作共赢，都是要给当地建设基础设施，提供物美价廉的商品，肯定会受到官方和民间的欢迎的。

回到这次中石油被敲诈的新闻，中国在当地投资的确是一个共同受益的项目。尼日尔今天能有石油工业，完全是中国或者说中石油扶持的结果。

中石油在尼日尔的石油勘探是从2003年开始的，在这之前，尼日尔被全世界都认为缺乏石油潜力。

因为中石油和中海油勘探，目前尼日尔已探明的石油储量在50亿桶左右。

2011年，中石油尼日尔一期项目建成，包括了年产100万吨的阿加德姆油田，包括了年加工能力100万吨的津德尔-索拉兹炼油厂，以及连接两者的输油管道。到了2021年，尼日尔的石油产量达到了每日2万桶，石油工业的产值已经和铀矿的产值相当，除了满足国内的需求，还成了石油出口国。

2021年，中石油尼日尔二期一体化项目启动，计划把阿加德姆油田的年产能扩大到450万吨，还从尼日尔出发修建了输油管道，贯穿了尼日尔南方的邻国贝宁，全长1980公里，直到港口。

到了2024年5月，二期项目全面建成，给尼日尔带来了出口收入。现在中石油在尼日尔的总投资达到了46亿美元。

根据之前乐观估计，2024年到2025年，尼日尔的石油产量增加到每天15万桶，2030年要达到每天20到30万桶。

现在实际的日产量是5万桶上下，而且沿线普遍有偷盗活动，尼日尔军政府根本就没有能力去保护。

就算在这种困难条件下，尼日尔的石油工业产值现在也占了GDP的10%。

另外，中石油在尼日尔项目上确实很照顾周围居民的情绪。2021年二期项目启动以来，中石油在尼日尔捐建了很多水井、教室、诊所，还捐献了大量的食品和药品。项目建设期间，中石油为石油管道沿线的居民免费种植了8000多棵芒果树，建设了六口太阳能水井。

在人口发展方面，中石油的员工有74%来自本地。为了支持炼油厂和石油管道，尼日尔和贝宁两国都开设了技工培训项目，其中包括电气、挖掘机、电焊、木工、测量员。所以中石油被当地的军政府敲诈，的确让它们自己也很意外。

尼日尔政府和当地居民都是受益者，为什么还要查封项目？

2024年3月，尼日尔二期项目收尾的阶段，中石油以预付款的形式，向尼日尔方面提供了4亿美元的贷款。现在一年的期限已至，尼日尔军政府拿不出钱。

另外，军政府是政变上台，比民选政府更担心自己的统治合法性，所以能够希望树立对外强硬的形象，让尼日尔国民相信军政府可以代表国家利益。

2024年，尼日尔军政府以整改不达标的理由，吊销了法国奥拉诺公司的铀矿开采许可证，驱逐了法方的员工。这条新闻中国媒体都高调报道了，包括法国在当地的分成比例，法国企业留下的辐射废墟，说得都很清楚。

后续新闻是，尼日尔铀矿出口去年陷入了全面停滞，不得不把法国公司请回来。但就算是法国人回来，也只能恢复40%的生产。而且因为尼日尔军政府否认民选合法性，现在已经和沿海的尼日利亚以及其他的西非国家闹翻了，出口也成问题。据说俄罗斯和加拿大都考虑过接收当地的铀矿，但是现在都没下文了。

铀矿出口之前占了尼日尔出口总额的15%到20%。尼日尔军政府2024年制定的预算是2.6万亿西非法郎，相当于300亿人民币。相比前一年已经减少了近1/5。但这个时候军政府还没有预料到2024年铀矿和黄金的出口全面瘫痪，只能靠走私维持一点现金流。现在中国投资的石油工业已经是尼日尔军政府最后的经济支柱了。

尼日尔军政府拿着自己的经济命脉，勒索最后的合作伙伴。首先是认为中石油在尼日尔项目上付出了大笔的沉没成本，还有可能做出让步。其次就是利用了各大国面子上尊重小国内政的基本规则。

最后，军政府上台之后应该也发现了尼日尔社会的绝望状态，根本就不能考虑长期统治国家，只想捞一把就走。中石油如果拿出先进获取项目的安全，大概率会受到更严重的勒索，而且大多数资金未必就能进入尼日尔的国库账户，很有可能会成为军政府高层下台之后的养老金，或者是某个沙漠土匪营地的军火来源。所以中石油现在是有一点进退两难，给不给赎金都压力巨大。

军政府敲诈外国企业，人民怎么看？

除了已经在石油公司就业的员工之外，大多数人可能还有一点支持。因为在互联网普及之后，最偏远地区的居民也产生了一定的主权意识，看到了其他国家和帝国主义博弈的历史。他们不一定能够理解外国投资的综合利弊，但是确实有反对一切外国企业的模糊情绪，这支持了比较低水平的民粹主义。

用民粹主义情绪制造合法性的统治集团，现在不只是尼日尔军政府。

比如说赞比亚政府，最近几年就敲打了瑞士的嘉能可、加拿大的第一量子矿业这两家跨国公司。

本来这两家公司和赞比亚政府联合开发莫帕尼铜矿，预计是2亿吨的铜矿石储量，500万吨的铜含量。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嘉能可提出要暂停运营90天，赞比亚政府强烈反对，威胁要吊销开采许可证。最后嘉能可和赞比亚政府达成了协议，以1美元的价格向铜矿公司转让了莫帕尼铜矿73.1%的股权，只保留了15亿美元的债权，实际上是放弃开发跑路。然后赞比亚政府就把51%的股权卖给了阿联酋，换了6.2亿美元现金和4亿美元的贷款。

然后赞比亚政府起诉了第一量子公司，理由是进口采矿设备涉嫌逃税，要求缴纳79亿美元的罚金。2024年，第一量子公司已经在挂牌出售赞比亚项目了。

此外，赞比亚政府还在2019年威胁没收印度的韦丹塔集团对赞比亚克拉铜钴矿的开采权。经过多年谈判，印度公司支付了2.5亿美元，清偿欠本地供应商的债务，承诺在五年之内要再投资10亿美元进行扩建。

除了法律上找麻烦，非洲国家还有更简单粗暴的办法。2024年刚果金要求提高所有外资采矿项目的政府持股比例，理由就是保护国家利益。像尼日尔这种军政府上台，比民选政府更在乎自己的形象。他们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宣布之前的合同是腐败条款，卖国条约，一切分成比例都要重新谈判。所以非洲的投资风险并不是尼日尔一家的问题，也没有特别针对中国投资项目。统治集团的短视加上民间已经产生的初步民粹主义情绪，必然会在不远的未来制造更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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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投资非洲的深层风险

那中国企业要怎么做才能避免风险？

尼日尔项目可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是尼日尔并不是非洲国家的主流状态。要避免投资风险，反而不能分析尼日尔这个特例。

前面提到了尼日尔的人口和资源压力，中国企业甚至不屑于在这些撒哈拉沙漠的边缘国家出售廉价商品，能够开采石油就不错了，所以最坏情况也就是丢下炼油厂跑路。也许过几年，尼日尔政府还会请中国人回去运营工厂，希望到时候工厂不至于完全损坏。

更多的非洲国家还能维持基本秩序，还有发展的希望，而且也在不断购买中国商品，这些国家的投资风险更值得分析。

去年10月份，莫桑比克大选，执政党莫桑比克解放阵线宣布自己胜利，但是反对派拒绝承认选举结果，首都马普托等地爆发了骚乱。执政党的力量有限，只能保卫一些核心的要害机构。按官方统计，马普托已经有237家店铺被洗劫，其中华商100多家。位于马普托的中莫合作项目，农业示范中心也被打砸了。很多中资企业和莫桑比克的华人，被逼得自行去组织自卫武装力量。我所在的微信群当时就有人直播自己制造武器保护工厂的日常生活。从他们的描述来看，受害的中国企业远远不止100。

就看过去几周的新闻，3月21日，赞比亚一家中资企业遭遇抢劫，中国公民一死一伤。3月28日，赞比亚使馆交涉了赞比亚的警察总监，向赞方提出了交涉。

3月29日，一艘渔船在西非加纳海域受到海盗袭击，船长、大副和工程师三个人失踪，都是中国人。高级船员集体都没了，这说明大概率是绑架要钱。

要对付这些投资风险，最直接的方案可能是派出半官方的武装，在当地建立自己的秩序。刚刚敲诈中国的尼日尔，几年前就引入了瓦格纳组织，允许他们分享开矿利润。上周最新的消息，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个国家的代表团去了莫斯科，表示公开接受俄罗斯的军事援助。如果在当地取代军阀建立秩序太贵，那和军阀站在一起似乎也是一种方案。

但是，首先这样做也有风险，因为无论是什么政府都不能保证统治稳定。尼日尔是1960年独立的，2023年政变推翻的巴祖姆政府已经是尼日尔的第七共和国，中间还穿插了好几次军政府统治。用少数雇佣兵去支持盟友，随时可能灭亡，连带给企业带来更大的威胁。

而且俄罗斯能在非洲投资，不是因为俄罗斯工业强大，而是因为俄罗斯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业基础了。俄罗斯没有能力建立复杂的实际贸易网，甚至连独立建立一套矿产工业的能力都没有。

现在俄罗斯统治集团在本土也是寄生在苏联工业遗产上的寄生虫，到了国外更是只能帮助军阀去敲诈现有的企业，对现有已经存在的贸易网络去吸血，完全没有运营和造血能力。一句话总结，俄罗斯那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使用雇佣兵。和乌克兰前线的战争强度相比，俄罗斯军人也确实更愿意去非洲抢劫。

和俄罗斯相比，中国哪怕在非洲也是穿鞋的投资者了。和光脚的对踢，当然能赢，但鞋的确很贵。

炼油厂被破坏几个阀门，可能就会有大爆炸。上千公里长的输油管道，处处是弱点，这还只是资源工业，有比较集中的矿区和运输路线。如果换成复杂的工业，要联系各处的供应商，或者是商业网络，要支持分散的店铺，那保护起来就更麻烦了。如果单纯用暴力来换取安全，结果很可能就像美国和法国那样，算账是亏损的，干脆退出。

至于说当地政府的配合，就算稳定，也不一定很靠谱，甚至是反方面的威胁。前面提到了莫桑比克的例子，中国政府只对政府方面交涉，民间情绪就认为中国企业是本国执政党的代表，抢劫它合理合法。

所以中国现在要解决问题，首先要承认以往的经验不够用了。无论是英法美国那种帝国主义经验，还是六七十年代以来积累的反帝国主义经验，都不足以保护中国当前的非洲投资。

另外也要看到非洲自身也在变化。2月份867期节目，我提到了非洲的人口增长问题。1970年，非洲国家刚刚全面独立的时候，整个大洲是4亿人，而中国是8亿人。现在非洲人口是15亿，而且有增长到30亿的趋势。在这样一块大陆上投资，必须比过去更深入地考虑人的因素。

人的思想汇集起来就是意识形态。中国必须越过以往的帝国主义，越过现在所谓的当地合法政府，直接和非洲的普通人建立文化联系，才有可能继续在非洲扩大投资。

尼日尔敲诈中石油事件之后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特朗普宣布向全球加关税，美国自己带头否定曾经维护的自由贸易秩序，而且是从大英帝国继承的世界秩序。

第二件事是中国驻莫桑比克大使在抢劫事件之后发了一篇文章，请静静帮我读一段。

当前国际局势变乱交织，地缘冲突延宕升级，脱钩断链愈演愈烈。面对层出不穷的全球性挑战，中国坚持真正的多边主义，倡导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中国是二战后国际秩序的缔造者和受益者，更是这一秩序的维护者和建设者。我们将坚定不移地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站在人类进步的一边，坚定维护联合国权威和地位，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反对一切形式的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维护国际公平正义，以中国的确定性稳住不确定的世界。

抠除必须有的套话，我注意到大使提到，中国是当前国际秩序的缔造者和维护者。

这两个词都很重要，但是含义不明确。说维护秩序，中国维护的是什么秩序呢？是不是美国之前提倡的自由贸易秩序？是不是我们曾经批判的发达国家对亚非拉倾销的秩序？

如果是，那说明我们就是要和非洲搞自由贸易区，而且凭借自己的资本和技术优势要拿走最大的份儿，然后我们就会遇到和美国法国一样的麻烦。

美国曾经派出大量的军舰，维护全球海洋的自由通行。法国在非洲的外籍军团勉强压制了萨赫勒地区的动荡。在奥巴马时代，美国曾经指责中国搭便车，也就是享受了美欧联合维护的贸易秩序，赚到了钱。

无论你是否喜欢这个指责，现在的问题是，美国和法国都开始跳车了，中国必须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贸易秩序。

4月6号，美国威胁加关税之后，新华社有一条社论，坚定不移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也请静静读一段。

中美作为两个大国，存在一些经贸分歧是正常的。双方应在相互尊重、平等相待的基础上，通过磋商找到解决各自关切的办法，而不是单方面采取遏制打压，甚至极限施压的做法。我们敦促美方立即纠正错误做法，与中国和有关各方加强沟通交流，妥善解决经贸分歧。中国坚定不移维护多边主义，愿同各国共同促进自由贸易，实现互利共赢。我们愿同全球主要经济体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共同改革、完善多边贸易体制机制，推动全球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积极塑造友好型国际经贸生态。

这篇社论的默认设定是自由贸易不需要维护成本，可以通过和平谈判自然达成最优的结果。但如果真的用这套逻辑去安排自己的非洲投资，那尼日尔的问题只是一个开始，麻烦还在后头呢。

前面提到，尼日尔军政府上台，用反对外国企业的方式换取了一些民粹主义的支持，这的确说明当地对新的意识形态产生了需求。但是从政府的短视和动荡来看，这种意识形态还远远不能支撑一个成熟的统治集团，甚至还没有达到想象的共同体的地步。

第867期节目提到，卢旺达支持M23组织入侵刚果金，这证明了双方都没有成熟的民族共同体。卢旺达顶着国际压力发动侵略战争，一个重要目标就是缓解国内潜在的民族对抗。而刚果金有几十倍的人口优势，面对侵略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这也说明国民情绪比较廉价，远远没有达到民族主义的水平。

这种意识形态和政策方面的混乱，中国在某些阶段条件下也可以是受益者，否则没有那么容易进入其他帝国主义的传统地盘搞长期投资。但一旦中国长期投资进去，那就要承担和当地政治互动的压力，承受混乱的成本。世界上没有任何外国保险公司愿意给中国的投资提供政治保险服务，除非这家公司本身就属于更强大的霸权。

自从19世纪拿破仑战争以来，地球上就有一条规律，任何世界大国都不能只凭物质力量建立秩序，必须有思想作为软件才能形成配合。

比如说19世纪的英国，和中国的清朝政府有良好合作，是中国当时最大投资来源，还能够直接管理中国海关。按道理说，应该是支持清朝政府的统治。但与此同时，无论是孙中山在香港活动，还是在伦敦活动，都得到了英国自由政策的宽容。清朝政府在伦敦绑架了孙中山，想带回国内杀掉，英国首相直接发了外交文件要求交人。后来美国也在全世界提倡普世价值，才能继承英国地位，建立新的世界秩序。

现在中国工业规模已经明显超过了美国，在很多行业已经在赶超美国和欧洲了。

但是和之前几百年一样，无论中国是维护世界秩序，还是要缔造世界秩序，就不能只是炫耀自己的工业，炫耀自己的物质力量。中国也需要有普世价值，一套在国内能够验证，在国外可以推广的意识形态，才能在非洲、在全世界建立稳定的秩序。而稳定的秩序就是中国投资和中国商品走出过门的基本前提。

至于说这套意识形态是什么样，那话题太大了，显然远远超过了睡前消息一期节目能够容纳的内容，但是我知道它的必要条件。

自从睡前消息恢复稳定更新以来，只有两期日常节目的投币超过了5万。一期是上周的司马南履历回顾，另外一期就是858期讨论中美对账问题，这里我再回顾一下当时的结尾。

从这两个例子来看，无论中外，人民之间的对账都是越多越好，否则不要说社会，就连我们家庭都要出现断裂。天安门城楼上的标语大家还记得吗？左面的主语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右面是世界人民大团结。这对于媒体行业来说，就是毛主席在提醒我们，要在内外两方面对账，也提醒我们对账的顺序自内而外，不能错。接下来一年，我会继续落实毛主席的建议。

这次尼日尔事件，军政府的核心目标当然是赖账和敲诈，但是提出的理由包括了中外员工的同工同酬问题，包括了投资方的利润比例问题，也包括了各国之间的财富分配问题。这些矛盾是客观存在的，所以能够调动尼日尔乃至非洲居民的情绪。

回头看国内，不同身份的同工同酬问题，资本和劳动的分配比例问题，各种户口的权利差异问题，也同样充满了争议。

如果我们希望拿出一套意识形态去解释中国投资的合理性，去支持中国也受益的稳定国际秩序，那就必须先把中国国内的这些问题做个结论，否则非洲人不用专门的质疑，只要看看中国互联网上的辩论，自然就会做出自己的判断了。

感谢各位收看，885期节目到此结束，我们周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