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874】库尔德工人党投降，形势比人强

大家好，2025年3月11日，星期二，欢迎收看874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话题。

库尔德工人党宣布停火

库尔德工人党长期被土耳其看作是叛乱和恐怖主义团体，建党领袖奥贾兰1999年以来就被土耳其俘虏关押。今年2月底，奥贾兰在俘虏状态下表示，他希望库工党放下武器，自行解散。3月1日，库工党发表声明，响应奥贾兰的号召，愿意和土耳其官方停火。库尔德工人党为了争取独立和自由，和土耳其政府交战超过40年，为什么因为一个俘虏的号召就宣布放弃抵抗？

库尔德工人党停火的深层原因

因为库尔德工人党的的确打不下去了。奥贾兰的呼吁只是给了库工党一个议和的台阶。他1999年被土耳其抓到之后态度转入温和，一直在劝说库工党和土耳其和解。很多的时候，他的公开声明可以看到是土耳其官方的某种表态。库工党当然知道他可能官方的合作，但是也不排斥通过这条途径和土耳其官方接触，试探政府在库尔德问题上的真实立场。这次库工党宣布停火，但是没有回答要不要解散，可以认为是做出明显让步，但也可以看作缓兵之计，因为土耳其政府军现在的优势太大了，库工党有灭顶之灾的危险。

叙利亚新政权对土耳其的依赖

近期中东地区最大的地缘政治变化，就是去年末，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崩溃灭亡，以所谓沙漠解放阵线为主力的原叛军打进了大马士革，控制了全国大部分地区。这个叙利亚新政权可以看作穆斯林兄弟会的变种，但是他们赢得内战胜利，主要的依靠并不是宗教狂热，而是土耳其的保护、支持和武装。即便现在名义上统治了叙利亚大部分地区，而且过渡政府得到了周边大多数国家的默认，他们依然高度依赖土耳其的支持。从争取外交承认，到维持基本经济和社会运转，再到难民回归和国家重建，现在的叙利亚新政府都要看土耳其的眼色，甚至可以说叙利亚如今是土耳其的复音国了。

历史角度分析库尔德工人党危机

从历史来看，叙利亚和土耳其对立是库尔德工人党生存的基本条件。当年奥贾兰组织武装力量，基地就放在苏联的复音国叙利亚，在意识形态和物资两方面都要依靠苏联支持。苏联解体之后，叙利亚和俄罗斯向土耳其让步是奥贾兰被捕的直接原因。1998年，奥贾兰先是被叙利亚政府驱赶到莫斯科，再被俄罗斯政府赶出国境，这才被土耳其军队抓到。现在叙利亚完全改变了阵营，成为土耳其的附庸国，所以整个库尔德工人党都感受到了危机。

新叙利亚内部局势

在新叙利亚内部，戈兰高地被以色列长期占领，新政权和土耳其短期之内不会去碰这个硬骨头。另外一块哪怕在名义上，也拒绝新政府的领土就是北部和东部叙利亚自治政府。在偏左翼的大杂烩意识形态指导下，为了获取国际支持，这个小政权一直自称是多元化的多民族联盟。但是外界普遍认为，它完全有库尔德人控制，一般把这块领土称为叙利亚库尔德区。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库尔德人也加入了混战，逐渐壮大。鼎盛时期几乎控制了整个叙利亚的东北部，这让土耳其非常不安。

民主联盟及PYD与库尔德工人党的关系

在叙利亚库尔德区，民主联盟党和它的武装力量人民保护军处于绝对的核心，而民主联盟和库尔德工人党关系密切，土耳其甚至认为它就是库尔德工人党的叙利亚分支。前面提到过，1998年叙利亚老阿萨德政权和俄罗斯都害怕土耳其全面进攻，把奥贾兰赶出了国境，送给土耳其。但之后还是默许了部分库工党成员继续活动，这批人之后组建了叙利亚民主联盟，名义上和库工党脱离了组织关系，但是意识形态、政策主张依然和库工党基本一致，而且继续相互支持。

土耳其对叙利亚库尔德地区的影响

从土耳其视角来看，它的2000年前后好不容易在国内把库工党基本上打垮了。但是2010年代之后，库工党在叙利亚、在伊拉克的库尔德区休养生息，恢复了不少势力，再次和土耳其发生了激烈的暴力冲突。土耳其因此认定实际控制叙库区的大PYD民主联盟和库工党完全就是一回事。

叙利亚库尔德区及土耳其的军事干预

叙利亚库尔德区在内战中站稳了之后，一度打出了北叙利亚民主联盟的名义，离正式建国只差最后一步了，这更引起了土耳其的警惕，担心叙利亚的库尔德区会给本国的库尔德人制造坏榜样。所以2016年后，土耳其多次对叙库区发动了大规模军事进攻，占领了大片的叙利亚领土，建立了所谓缓冲区，但是土耳其仍然不满意。

土耳其的军事能力与面临的国际压力

从双方几次战役的经过和结果来看，土耳其完全有能力消灭北叙库区这个小政权，对方只能像土耳其境内的库工党那样发动游击战骚扰，但如果真的全面入侵叙利亚，占领三分之一以上的领土，会引来巨大的国际压力，所以土耳其军队暂时停在了缓冲区。

土耳其手中的叙利亚新政权代理人

现在大马士革变天了，土耳其手上有一个非常好用的代理人，可以让新政权直接要求土耳其出兵，剿灭分裂势力。所以库尔德工人党发现自己有可能会丢到最后的后勤基地，被迫妥协。

外部条件对库尔德工人党不利

最近的外部条件也不利于库尔德工人党，因为2011年以来，叙利亚库尔德区最重要的依靠就是驻在叙利亚的美国军队，而美国军队有放弃次要地区的趋势。特朗普很早就表示过不喜欢美军在叙利亚长期驻扎。在他重新上台之后，叙利亚库尔德人不得不考虑美军随时可能撤离，或者撤销对他们的保护，允许土耳其干掉他们。无论是美军可能在叙利亚撤退，还是沙漠解放阵线成为叙利亚新的全国性政权，都可以解释为同一件事，就是在过去十几年，土耳其是中东地区的最大赢家。阿拉伯之春以来，整个中东地区动荡，同时俄乌战争摧毁了俄罗斯的对外干预能力，土耳其在中东地区不仅影响力上升，而且直接拿到了土地和军事胜利，有足够的筹码可以拿来和其他强权交换。

土耳其控制了一个阿拉伯国家

在南方的叙利亚，土耳其布局多年之后一举收网，消灭了阿萨德政权，把自己的复音送进了首都大马士革。这是自从奥斯曼帝国瓦解之后，土耳其首次实际控制一个阿拉伯国家。但是土耳其很好的利用了阿拉伯内部教派矛盾，把自己的干预包装成了逊尼派夺权运动，把俄罗斯支持的阿萨德政权定义成实业派，这获得了沙特和其他阿拉伯王国的谅解。同时，在巴勒斯坦问题和加沙战争上，土耳其始终注意和阿拉伯的主流民意保持一致，这又得到了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形象分，所以大多数中东国家默认了土耳其的胜利，短期之内不会有干预。

土耳其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

在北部高加索地区，土耳其帮助阿塞拜疆彻底击败了亚美尼亚，影响力从西亚进入中亚。现在西方设想绕开俄国，把里海的油气输出来，把商品运进去，必须要经过土耳其的同意。同时，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贸易地位下降，又需要土耳其帮自己卖油气，买设备和物资。上期节目就提到，台湾的高精度机床和炸药原料，就是通过土耳其卖到俄罗斯的。今天的土耳其影响力达到了百年以来的历史巅峰，其他中东国家单独不算，实力都不如它。俄罗斯衰落了，美国和欧洲也需要土耳其配合自己，默认它只需要尊重美欧的关键利益，就可以在中东的部分地区有行动自由。自从奥斯曼帝国衰落以来，土耳其领导人第一次发现自己不仅是可以拿工资的棋子，甚至还可以当棋手，可以主动布局。比如说在库尔德问题上，过去欧美官方经常借着人权问题敲打土耳其，对库工党保持了良好关系。但是最近几年美欧基本上默认了土耳其的观点，把库工党全面列入了恐怖组织。土耳其近年不断的超越边境去出兵，攻击叙利亚和伊拉克境内的目标，只要宣称是打击库工党，国际上完全装看不见。

库尔德工人党视角下的局势

过去十几年中东战乱受益的不仅是土耳其。从库工党以及它控制的叙利亚民主联盟党的角度来看，过去几年也是好时光，毕竟之前只能是山区打游击，现在可以在叙利亚北部占领城市，拥有半独立的控制区，训练正规军。这也是土耳其库尔德人100年以来最接近于建国的状态了。

库尔德工人党当前处境分析

只是土耳其得到的好处远超过了库尔德工人党，战略上包围了库尔德人的控制区，从国际上也隔绝了其他国家的同情和庇护，随时可以发起正面进攻。从中东地区的历史来看，如果失去了控制区和外国庇护，政治团体只靠自身的力量抵抗，长期坚持赢得转机的成功案例数量是零。所以库工党极其同盟在实力不断上升的时代，对于未来反而越来越绝望。它的领导层决定，过去几年发展出来的一点力量，不应该当做对土耳其决战的资本，而是应该拿到谈判桌上，当做争取地位的交易筹码，所以，尽管奥贾兰已经是一个俘虏，库工党还是决定响应他的号召。

“马督工”的民国史解读

中国人民人均预期寿命78.6岁，中华民国时代距我们75.4年。民国末年的上海小学生琼瑶刚刚去世，按照自然规律来说，对民国时代有记忆的中国人不多了。在民国居民老去之前，我们已经要通过文艺作品来了解民国时代了。网上不难找到史力洋场的谍战剧、鸳鸯蝴蝶派的爱情小说，还有唱片转录的酒吧音乐，但是民国有四万万人口，绝大多数人和浪漫的剧情无关，他们也有自己的人生，文艺化的民国在逻辑上就无法和后面的新中国对接。另一种民国叙事来自历史课本，完全站在新时代的视角和红腕回顾。人教版的历史教材，八年级上册第52页到116页是民国历史，其中一半篇幅在讲革命战争的胜利。具体当时人的言行全部化作了统一数字后面的零，这并不是民国史，而是新时代的童年履历。但历史并没有预设目的，民国也不是新中国定做的序幕，只有理解四万万民国居民当时的所见、所闻、所想，新中国的诞生才能被称作人民的选择。所以在民国剧和历史课本之间还有第三种叙事。统一数字和政治运动当然要讲，但是我们不会认为这是历史的全部，只认为这是影响民国人物的历史背景。个人生活当然也有介绍，但重点不是取巧浪漫的故事，而是当时人做出重要决定之前的体验。在个人生活和统计数据之间，我们设身处地的去观察每一个人的处境，观察历史人物如何赚钱、如何消费、如何交友、从何处得到信息、有哪些认知缺陷，然后打通红腕和客观叙事，介绍社会力量和个人思想的互动。马前卒工作室投入了数年时间，查阅了数百本历史文献，上接晚清下到现代，从前转讲到后境。推出了这一版充电视频《马督工带你读懂民国》。作为历史爱好者，我们并不打算在研究深度上超越学术界，但是作为媒体工作室，我们愿意把史学成果通俗化、整体化，变成一部适合普通人的全景断代史，欢迎试看。

土耳其官方对库尔德工人党停火的回应

库工党提出停火之后，土耳其国内和周边国家的反应怎么样？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表示赞赏库工党求和的态度，说这是和平的历史性机遇。但是土耳其国防部和执政党发言人也知道对方是被逼着求和的，不需要对等谈判，所以重复提出了之前的强硬要求。库尔德工人党和它的马甲团体都必须无条件交出所有的武器并自行解散，冲突才会真正停止，否则土耳其仍然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节奏继续消灭库工党。

库尔德工人党面临的挑战

要求库工党自行解散这个条件在预料之中。在几十年来的冲突里，土耳其宣布有数以千计的军警、公务人员和平民死于库工党的袭击。彻底消灭库工党这个口号早已成为土耳其的主流社会中不容讨论的政治正确。任何土耳其政府现在都不敢在这条红线上轻易后退，否则可能会被国内愤怒的民意推翻。不过要求库工党马甲团体同时交枪、投降、解散，这个价码就很高了。因为按照土耳其目前的官方说法，叙库区的主要政党民主联盟以及武装力量人民保护部队都属于库工党的马甲。实际上等于要求跨国的库尔德社区联盟解散。如果土耳其坚持这个要价，那说明土耳其现在已经在准备主力部队进入叙利亚，帮助现在的大马士革政权统一叙利亚了，同时也要消灭全部库尔德工人党的正规武装。库尔德工人党在战场上挡不住土耳其陆军，谈判桌上也不会要到更好的条件。

土耳其官方的强硬立场

土耳其统治集团的强硬立场和国内目前的民族主义情绪相关。反过来说，土耳其产生库尔德问题，导致库工党出现也和之前的民族政策相关。现在的土耳其国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奥斯曼帝国的残骸。在建立共和国之后，以开国领袖凯末尔为代表的新政治精英不希望国民继续怀念老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寥廓疆域，同时又要快速推进社会改革，打破传统制度，压制宗教势力。为了巩固对新国家的认同，土耳其官方极力强化民族主义。

土耳其民族主义：国族主义

土耳其推行的民族主义是种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混合体，可以称为国族主义。官方长期承认且只承认土耳其有一个民族。在这套理论下，库尔德人被强行定义为山地土耳其人。根据各国各地区的经验，如果仅是改名，可能问题并不是很大，但是土耳其官方实际执行的是强制同化政策，严格限制库尔德语言和文化传播。但同时土耳其政府对于库尔德山区长期投入不足，库尔德人普遍贫困，又感觉自己在社会生活中也是二等公民，这引发了他们强烈的抱团心理。很多人原来只是觉得自己在另一路语言的山地居民，到了现代社会反而相信自己是库尔德人了。所以土耳其执行了好几十年的强制同化政策，库尔德人的自我认同反而越来越强了。

库尔德工人党的出现

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苏联支持下，土耳其出现了库尔德工人党，而且快速从和平斗争转向了武装斗争路线。武装斗争确实迫使土耳其官方进行了政策妥协，九十年代之后承认了库尔德人的存在，解除了库尔德语在媒体上的禁令。但是土耳其主流社会愿意的妥协也基本上到此为止了，长期的民族主义教育已经深入土耳其社会的共同意识，成为一种本能。与精英阶层相比，土耳其普通人对于库尔德问题的警惕和抵异还要更强一些。多次民调都显示，超过三分之二的土耳其人口相信库尔德人还在试图独立建国，这种观念反过来制约了土耳其官方的妥协空间。

埃尔多安政府的态度转变

和当代人印象并不一致，在土耳其共和国历史上，执政时间最长的现总统埃尔多安，虽然以政治强人著称，但是他在库尔德问题上并不是一贯非常强硬，相反在执政初期，他还愿意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试图在根本上缓和矛盾。比如说正式承认库尔德问题存在，就是从埃尔多安开始的，他主导的政府对库尔德区大举投资，改善了当地经济。2011年埃尔多安甚至代表土耳其的官方首次为历史上的镇压向库尔德人道歉，他和库工党也进行过秘密谈判，表示可以用大赦换和平。但是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和土耳其国内政治变化都改变了双方的立场。在土耳其境外，库工党在叙利亚获得了新的活动空间，一度摆脱了困境。在土耳其国内，一个亲库尔德人的政党人民民主党兴起，在库尔德区迅速占据了绝对优势，埃尔多安和执政党不能再指望库尔德人提供长期的选票支持了。所以2016年的未遂军事政变之后，埃尔多安和执政党开启了政治转型，从原来中右翼的改革路线转向了极右保守化，与极右翼的民族主义结盟。从这个时候开始，土耳其对库尔德问题的态度转向强硬，频繁派正规军出国发动进攻。

土耳其库尔德问题的复杂性

库工党在土耳其境内发动的攻击，虽然也对土耳其造成了一定损失，但是整体效果完全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也许是因为世界越来越动荡，平民对于恐怖袭击的承受度会上升。这些攻击没有对土耳其投资和消费造成影响，反过来还激发了土耳其民族主义，让大多数民众支持官方的强硬态度。这些条件作为内因，在配合最近几年土耳其的外交和军事胜利，让普通人认为库尔德工人党可以用强硬的政策消灭，现在不能开出太好的妥协条件。2023年土耳其大选埃尔多安和执政的正发党本来形势不好，大城市的选民讨厌他们的保守，底层厌倦了通胀，全国舆论都指责执政党在地震之后的救援不利，但总的选票还是让埃尔多安赢得了惊险的胜利。一般认为原因是多数选民认为埃尔多安保护了社会安全。埃尔多安曾经是土耳其总理，2017年他推动宪法修订，把议会制改成总统制，自己也当选土耳其总统。按照修订之后的宪法，埃尔多安的任期到2029年就结束了，不能再连任，但是土耳其国内传闻埃尔多安希望在任期结束之后再找一个理由继续领导土耳其，这大概率会让埃尔多安和执政党采取更强硬的路线，接受库尔德工人党的停火善意，但是继续要求对方投降，否则还会发动进攻。

其他库尔德人是否会支援？

除了土耳其和叙利亚，其他国家也有库尔德人，他们会支援库尔德工人党吗？情感上有支持，但是政治上分裂严重，不太可能提供太多的物质援助。库尔德现在总人口大概是3000万左右，只在二战之后的短暂时间被苏联人援助建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独立国家。库尔德人是一个山地民族，分布在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拉克、伊朗四国。因为受到各国政府压制，在历史上库尔德人的跨境联系相当紧密，每次库尔德的力量在一个国家受到压制，就会利用不同国家之间的矛盾到敌对国家去找庇护。库工党跨境到叙利亚割据就是历史经验的反应。从本世纪初到2011年叙利亚内战，库工党在土耳其混不下去主要就是到伊拉克的库尔德区去找容身之地。

伊拉克库尔德区的局势

但是库工党在伊拉克库尔德地区的传统朋友是当地势力较小的一个派别，近年还不断的被强势的库尔德民主党挤失地盘，并且2017年伊拉克库尔德区独立公投失败，部分的重要石油产区被伊拉克中央政府夺回，伊拉克库尔德人的政治言行受到重创，转向保守。在土耳其的强大压力之下，他们对库工党的庇护力度今年明显下降了。

伊朗对库尔德区域的控制

而伊朗对于自身库尔德区的控制一直相当有利，它虽然反土耳其，但是在库尔德问题上长期双方有默契，也不会接纳库工党。如果现在的叙利亚呆不下去，库工党再想转移已经很难找到合适的去处了。这也是库尔德工人党决定向土耳其求和的原因。

库尔德工人党的左翼意识形态与民主邦联主义

库尔德工人党在中国受到关注，与它的左翼意识形态也有很大的关系。女权、民主、共产主义、农民自治社区，这些概念都出现在贫困山区，那这些思想会影响库尔德人未来的生活吗？因为受到苏联知识库工党的指导思想早期是比较主流的马列主义。同时，因为是反抗民族压迫，所以库工党也有国际泛左翼影响的民族解放理论。因为扎根的多国交界山区，他们也参考了中国和越南的农村根据地游击战争理论。土耳其官方一直在努力宣传，库工党的内核是共产党。苏联解体之后，库工党领袖奥贾兰在上世纪90年代开始转型，淡化了传统左翼意识形态色彩，从无政府主义思想中吸取营养。1999年被捕之后，他更集中精力研究哲学，宣布和马列思想决裂，提出了他最著名的理论，民主邦联主义。

民主邦联主义的核心概念

它的核心概念是国家没有必要存在，库工党要建立一种没有国家的直接民主制度。奥贾兰理想的社会建构在人与人互相熟悉的小型社区基础上，每个社区都完全自治，在自愿的互相选择组成较大的自治地方，自治机构一层层搭建组成了邦联式的政治实体。同时再根据垂直的身份特征，建立各种代表某种特定群体的组织，比如说妇联协会、青年协会，不同的宗教教派、少数族裔群体，作为协商对象，对于秩序进行补充。这些机构都是议行合一的组织。在相当于议会的各种委员会之外，没有独立的行政机关。理论上来说，民主邦联结构中的每个自治体都是完全独立的，既可以互相组合，又保持了随时退出的权力。

奥贾兰主义的新鲜观点

在叙利亚打下实际控制区之后，奥贾兰主义又添加了很多非常时尚的新观点，比如说强调性别平等，规定各地机构都必须设立一男一女的双主席制，反对暴力、废除死刑，高度重视环境生态、多元文化、包容少数特殊群体。在经济理论上，奥贾兰强调再分配，主张发展替代型的经济。更直白的解释，他主张各地的各社区尽量的经济上能够自己自足，减少生活必需品之外的奢侈性需求，以降低对外界贸易的依赖度，这才能支持无政府主义秩序的稳定性。总的来说奥贾兰的思想是有独特性，确实引入了大量21世纪才壮大发展的当代流行口号，但是他也不新鲜，他的底层架构和核心主张在19世纪就已经出现了。当时的各种无政府主义、公团主义、空想社会主义，以及农村工社民粹思想都有足够多的实践，很多比库工党还要激进。

实践中的叙利亚民主邦联主义

在叙利亚库尔德区实际上半独立的这些年里，由于民主联盟党实际上一家独大，民主邦联思想成为叙库区的官方理论并在名义上全面推行。不过在实践中，库区所邦联到省、再到区、直到最基础的公社，每一级的每一个地方自治体基本上都被民主联盟党也就是库工党完全控制了。虽然表面上看党员在每个委员会里都只占据少数席位，但每个委员会如果不受党支持，除了自行解散之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这就达成了实际上的集权，所以库工党区域的非库尔德人强烈指责库尔德人凭借武力在这个邦联里面独占所有权力，所谓多元化多民族体制根本有名无实。经济上自己自足，政治上靠复杂的自治来维持脆弱的平衡，这套体系很难延伸到山区和库尔德区域之外。所以一直到现在无论是中东的其他政治力量还是普通人都没有接受库工党意识形态的意思，除了土耳其之外，其他的阿拉伯社会包括伊朗为首的实业派也普遍认为先进的意识形态只是库尔德人搞分裂的伪装而已。

库尔德人的困境

在现阶段叙库区凭借较为丰富的资源在叙利亚的比烂竞赛中占了暂时的优势。但是他们和中东地区主要族群同时对立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土耳其随时会可能发动总攻，全世界连一个可能积极干预的盟友都没有。俄乌战争之后大国把主要力量都向主要战场集中，这一方面导致库尔德人那种复音力量失去保护，另外一方面给土耳其这种实实在在的地区强国提供了机会。所以除非世界局势非常巧合，让库尔德人拥有1917年波兰的运气，三个压迫者同时崩溃，否则他们的建国只能是个梦想，眼下能用投降换一个比较温和的文化自治条件就算不错了。

今天的内容到此结束，这里我首先感谢一下跟我们充电的观众。提醒各位明天有民国史新一课要放了，大家可以期待。好，874集节目到此结束，我们周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