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点黑话33】感谢总统爸爸 离婚分到1380000000000

大家好，欢迎收看第33期讲点黑话。

当地时间5月30号，韩国首尔高等法院就SK集团会长崔泰源和已故前总统卢泰愚之女、美术馆胡蝶艺术中心馆长卢素英的离婚财产分割案做出了二审判决。判定崔泰源应向卢素英分割1.38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72亿元的财产，并另外支付20亿韩元的精神损害赔偿金。

消息一出，立刻轰动了韩国。因为这次的离婚财产分割和赔偿金额在韩国历史上是最高的，哪怕放在全世界，这么巨额的离婚财产分割金额也是极为罕见的。

这个判决让韩国人大感意外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不久之前的2022年，这桩离婚案在一审判决中，法院判定崔泰源只需要向卢素英支付665亿韩元，约合人民币3.5亿元的离婚赔偿。

665亿韩元当然已经很多了，但是比起二审判定的1.38万亿韩元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一审和二审之间，法院裁定的离婚分割和赔偿金额足足扩大了20倍之多。

韩国的法律体系非常讲究程序严密性。在正常的司法流程下，一审二审的赔偿金就算有差异，一般最多也就是两三倍之间，而这一次直接拉开了20倍的差距，这绝对是极为罕见的，甚至可能比离婚案本身更具有戏剧性。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距呢？因为在一审二审之间，法院认定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事实。

为了方便关注们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先简单回顾一下这桩婚姻当年的背景。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韩国先后三任总统，朴正熙、全斗焕、卢泰愚都是军人出身，并靠政变上台。这个把自己打扮成文官政府的军人集团，在政治上依靠铁腕手段控制韩国社会，而在经济上则采取政府为主导，重点扶持大企业大财团，以发展重工业为核心的出口导向型经济政策。

在军人集团统治的60年代到90年代初，韩国社会氛围很高压，但他们的经济政策的的确是相当成功，韩国经济在这期间基本保持了高速发展，只用了一代多人的时间，就从贫穷国家跨入了中等发达水平。

不过这种高度集中资源，扶持少数大财团的经济政策，虽然在发展早期阶段，对于韩国快速工业化确实起到了明显作用，但却不可避免的有一个很大的副作用，那就是容易产生官商勾结，滋生腐败。

因为资源是有限的，而对于这种资本产业，很多时候竞争的胜负就是看谁能调动更多的财力物力。

所以在韩国的汉江奇迹时代，谁被政府选作作为重点扶持对象，获得各种关照，谁就已经半只脚踏上了财发的成功之路。

至于怎么才能被官方选中，最方便最可靠的途径自然是和高官直接达成关系，形成利益共同体。而对于这些官商家族来说，他们之间最紧密的捆绑方式就是家族之间的联姻，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1988年到1993年间，卢泰愚担任韩国总统，同时继承了朴正熙全斗焕留下的政治遗产，全盘掌握了韩国政经大权。也就在他成为总统的那一年，他的长女卢素英嫁给了SK集团时任董事长崔钟贤的儿子崔泰源。

当时的SK集团虽然已经是韩国国内纺织行业的巨头，但和现在的SK集团在韩国的地位比还是相差很大。所以当时崔泰源能够迎娶到总统的长女，被认为是SK集团迎来了一个极大的利好。

这个分析一点都没错。当时的SK集团确实急需得到韩国政府的帮助。因为到1988年时，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进入轨道，也开始大力发展出口导向产业，中国沿海地区的纺织业大举加入国际市场竞争，并迅速展现出了强大的竞争力。当时主营业务还是纺织业的SK集团已经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面对压力，SK集团决定转型。而他们定下的转型目标就是在产业链上价值更高的电讯业和金融业。但想要进入这两个行业，在当时的韩国没有雄厚的政治背景是不可能做到的。

首先，韩国的电讯业是准入制，只有拿到政府发放的牌照，企业才有资格经营。而相关牌照的审核要求极为苛刻，这完全没有行业经验的SK集团原来申请时的底气严重不足。但就在1993年，也就是卢泰愚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年，他不顾舆论压力，宣布SK集团成为韩国第二家移动电讯运营商。

虽然在舆论强烈反对下，SK为了避嫌，在一星期后又宣布退回牌照，但他们这只是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在将舆论风头应付过去后，第二年韩国电讯主管部门就又把经营执照发给了SK集团的一个子公司。

这家公司叫做SK电讯，多年来一直是SK集团旗下最挣钱的部门。国内很多观众可能也听说过它的名字，因为SK电讯赞助过多次韩国知名电竞战队。

除了电讯业之外，1991年SK集团竟然只用了56.6亿韩元，就成功收购了外界估值上千亿韩元的证券公司。并且当时韩国的反垄断法律规定，前30大财阀不能进入新行业。但SK用了一个非常普世化的办法绕过法律，他们找了一家无名公司当马甲。于是审核机构就似乎都被障眼法迷住了眼睛，对收购一路绿灯。SK集团由此成功进入了金融业。

当然，韩国人并不傻，当年就已经议论纷纷，认为SK这些跨行业的扩张转型动作，没有政界强烈支持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是一直没有人能拿出实际证据证明，在幕后支持SK集团的政界大佬就是卢泰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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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随着卢泰愚1993年卸任，韩国第一位真正的文人总统金泳三上台，政坛风云突变。民主化运动让韩国彻底告别了军人集团统治，连带着两个已经下台的军人总统全斗焕和卢泰愚也都遭到了公开清算，甚至被带上法庭接受了审判。

不过对他们两个人的清算实际仍然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他们两个人在掌权时罪行累累，并且还都牵扯进大量腐败案件，但一旦深入调查这些案件，就总会遇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只有他们当年搞的军事政变，从一开始就摊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无法掩盖。

但他们被定罪后不到一年，1997年12月，时任总统金泳三就宣布特赦，于是他们两个人又平安落地了。

不过虽然在人生自由方面平安落地，但全斗焕卢泰愚的政治声誉终究还是彻底完蛋了。所有主流政界人物都忙着跟他们划清界限。

因此在父亲死后，继承了SK集团的崔泰源看来，自己原配卢素英和她背后的卢泰愚家族，已经成为了负资产，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他不想再继续和卢素英维持家庭关系，而是选择了另寻新欢。

崔泰源和一名当时也属于已婚状态的女子金熙英同居，维持了长达十几年关系，并且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女。当然，在韩国的财阀上层当中，私下里寻欢作乐的情况并不罕见。但崔泰源与众不同的是，他不光找了情人，生下了私生女，甚至还希望离婚，好将自己的情妇扶正。

然而，已经和他结婚20多年，并且生下了三个孩子的卢素英，当时并不想离婚。于是在2015年，为了向妻子逼宫，崔泰源在媒体发了一份自白书，公开表明了自己急欲离婚的态度，试图用在媒体上公开羞辱的方式，逼迫妻子同意离婚。

到了2017年，崔泰源甚至主动发起了离婚诉讼，把两个人的离婚正式闹到了法院，一副不摆脱卢素英誓不罢休的姿态。

出于对社会地位和子女的考虑，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卢素英还是不愿意离婚。当然她也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利用这段时间，一方面培养自己的子女进入家族企业担当要职，另一方面开始寻求各种证据，准备在未来和丈夫离婚对簿公堂时可以索取赔偿。

到了2019年，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妥当之后，卢素英终于主动向丈夫摊牌，发起了离婚诉讼。这桩官司立刻就引起了韩国舆论的高度关注。一方面，此案涉及了两个非常知名的社会人物。另一方面，卢素英索要的离婚赔偿金额非常巨大，她要求获得丈夫手里最核心的资产，也就是SK集团控股公司的股权。

当时崔泰源手里有18.44%的股权，她要求分走这部分股权当中的42.29%，也就是总股权的7.8%。按当时市值，大约为84亿元人民币。除此之外，她还要求13亿韩元的精神损失费。

2022年，这桩离婚案的一审判决出炉，法院并没有支持卢素英方面的主张。前面我们已经说过，按一审判决，崔泰源只需要向卢素英支付600多亿韩元的离婚赔偿金。

但到了2024年，二审判决就出现了惊天逆转，赔偿金金额增加了20倍，几乎全面满足了卢素英的要求。

为什么两次审判之间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差别？兴奋无比的媒体对此进行了详细回顾和分析。在一审判决当中，韩国法院认为卢素英在嫁给崔泰源之后，一直当家庭主妇，没有参与过企业经营。而崔泰源名下的SK集团股权，是他从他父亲那里继承得来的特殊财产，不属于家庭共同财产，因此不能在离婚案当中分割，卢素英只能分走崔泰源名下的另一小部分财产。

在一审失利之后，卢素英立刻提出了上诉，把官司打到了首尔高等法院。刚出炉的二审判决，法院之所以做出了180度大转弯，是因为卢素英在这次上诉中提供了关键性证据。

她拿出了卢泰愚担任总统时期，秘密资金账户的支票副本，证明在90年代，卢泰愚曾经向崔泰源的父亲崔钟贤转交了340多亿韩元的秘密资金，用于收购证券公司以及在1994年增持SK股票。

虽然340亿韩元，相对于今天SK庞大的企业帝国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是在SK集团90年代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时刻，这确实是一笔雪中送炭的宝贵援助，足以证明卢泰愚对自家亲家直接提供了重要帮助。

此外在二审中还证实了自90年代以来，韩国社会就一直流传的传闻果然是真的。前面提到的SK集团进军两大行业，都是在卢泰愚的帮助和庇护下完成的。

按照韩国法院判决书的话说，崔家将自己与前总统卢泰愚的关系当成保护网或盾牌，从而展开了极具冒险的经营活动并取得了成功。可想而知，如果没有卢泰愚总统的帮助，SK集团的转型计划不可能那么顺利实现。

根据这些证据，首尔高等法院认为，虽然卢素英在嫁给崔泰源之后，本人没有直接参与SK集团的具体经营，但是在SK集团发展壮大的关键时期，卢素英的父亲卢泰愚给崔家提供了决定性的帮助，没有卢泰愚的暗中庇护，SK集团不可能发展到如今的地位。而任何正常人都明白，卢泰愚这么做唯一的动机就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女儿。

因此法院认定，崔泰源名下的SK集团股权属于夫妻的共同经营财产，而不是崔泰源一个人的私人财产。

回顾整个离婚案审理过程，卢素英最后拿出这样的关键性证据，是拼着掀开父亲的黑老底，也要和丈夫崔泰源死斗，为自己争取最多的补偿。

至于为什么她在一审时没有提交这些关键证据，直到二审时才拿出来。原因大约很简单，卢泰愚在2021年10月26号去世。卢素英不需要再担心因为黑幕曝光，父亲会面临新的法律风险。

但在他这个时间点后才向第一审法院提交关键证据，她可能觉得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不如拖到二审时再作为秘密武器重拳出击。至于父亲生后的名声又多了一些污点，她也不会多在意。反正卢泰愚的污点已经数不胜数，不怕再多一两个。

有趣的是，这也是多年以来，韩国法庭首次公开军政府时期，政府高官和财阀勾结的秘密账户信息。之前韩国政府虽然也追查过全斗焕卢泰愚的秘密资金账户，但详细内容并未公开，所以民间虽然流言蜚语，却一直无法证实。

这次卢素英算是以一己之力，揭开了韩国财阀发家史的冰山一角。

当然，这也不是卢素英突然觉悟，要投奔正义和光明。从她一生轨迹来看，如果不是丈夫崔泰源执意要正式离婚，损害了她作为财阀太太的根本利益，这些哪怕丈夫长期出轨，和情妇同居，甚至有私生女，她都可以视而不见。这次揭开黑幕，甚至曝光父亲的劣迹，完全不是为了社会正义，只是为了保全私人利益。

还有一件也颇为滑稽的事情。在二审判决宣布后，SK公司股价不仅没有下跌，反而大幅上涨。按韩国分析人士的解读，市场不仅不担心崔泰源打输了离婚案会影响到SK集团的经营，反而认为目前SK经营状况良好，如果崔泰源为了赔钱不得不大量抛售股票，就有可能有人趁机抢购，争夺对SK集团的主导权。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就会大幅提高SK的股价。

这种反应说明，崔泰源虽然因为个人私事而丢了大脸，但SK集团已经在韩国相关产业内形成了牢固的垄断地位。市场相信，即使大财阀个人受到重创，但作为整体，整个财阀集团对自己地方的统治却不会受到任何动摇。

当然，对于这次判决，崔泰源方面同样立刻宣布了上诉计划，也就是说二审之后还可能有三审。目前我们还无法预测，韩国最高法院如果接受上诉，最终会如何做出判决。

但不管怎样，这次离婚案已不仅仅是单纯的家庭矛盾问题，而是涉及到了韩国在快速工业化时期，最高权力者们和财阀们之间秘密的金钱利益交易，这涉及到了韩国现代社会深层的黑历史。

这些信息在以前，所有知情人都默契封口，历届韩国政府也严密封锁相关资料外传。现在通过诉讼曝光后，韩国舆论势必受到很大冲击。

因为总统原因，韩国虽然已经告别了军人执政时代，但那个时代军政高层的总统劣迹并没有进行过真正系统性清算。最典型的就是全斗焕卢泰愚。他们尽管一度被拖去判刑，但很快就被特赦，而且在特赦之后都过得十分逍遥的富贵日子。

在韩国名声比卢泰愚更臭的全斗焕，下台之后先是宣布捐出全部身家，后来被判刑时又被处于高达2205亿韩元的罚款。在断断续续还了一小半之后，全斗焕家就宣称自己赔不起了。全斗焕甚至哭穷说自己全部财产只剩下29万韩元，不到2000元人民币。

然而韩国社会上一直有传言，全斗焕家人在外国拥有秘密账户，隐藏了大笔资产。这种传言并非凭空猜测。在2013年就有媒体爆料，全斗焕长子全载国在海外避税港拥有皮包公司和账户。而全斗焕本人也多次被抓拍到仍然过着奢侈生活，包括参加高级酒会和名流打高尔夫球等等。

就在去年，全斗焕的一个孙子全语言，因为和家族闹翻，在网上公开爆料自己全家人依靠洗钱和隐秘财产，几十年以来都过着富贵奢靡的生活。他的证实又一次证明了传言的真实性。

名义上早就被彻底批倒斗臭的全斗焕一家，这么多年来能够一次次逃避法律的追责，甚至连刑事判决的罚款都没有交齐，却可以一直逍遥自在，过着奢侈生活。号称高效强大的韩国司法机构，从来没有查清他们的底细。这背后一定有势力仍然在想方设法的庇护他们。

今天卢素英为了和大财阀丈夫争夺家产，拿出了当年父亲向SK集团提供巨额秘密资金的证据，从侧面证明了全家和卢家在下台之后，很可能还保存了当年与财阀或者其他重量级人物做秘密交易的账本。这些黑材料是他们家族在韩国上层社会继续安身立命的资本，也是他们能在第六共和国屡屡逃避法律制裁的护身符。

可能有关众会问，既然卢泰愚转给崔家的钱来路不正，属于非法资金，为什么韩国法院还会支持以这些钱为基础分割崔泰源的财产？

这个判决在韩国确实也存在争议，有人提出，卢泰愚的秘密资金都是通过非法手段积攒的，用权力为亲族企业开道也是非法行为，按韩国法律都是反社会秩序行为，是无效的，所以卢素英不应该获得收益。

退一万步说，即便卢素英可以继承这些钱，但她从来没有申报过这笔财产，自然也从来没有交过遗产税。如果她现在可以没有阻力的拿到全部份额，对于按合法程序继承财产的人就非常不公平。

但主持担任本案审判长的首尔高等法院院长金思哲，在判决时引用了相当冷门的先例，认为保管非法资金不属于反社会秩序行为，并且进一步解释，卢泰愚的钱来源可以追溯到1991年以前，超过了现行法律的时效期，并且本人已经死亡，很难认定为非法资金，所以法院不会对其做出刑事处罚。

至于继承财产时的纳税问题，法院则干脆没有任何解释。人们只能猜测，法官认为本案是离婚案，卢素英有没有逃税不关他们的事。

总之，韩国政治家和财阀紧密勾结的传统，虽然因为韩国人民持续的民主化斗争而有所收敛，但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从台前转到了幕后。韩国经济的命脉，未来恐怕还会继续掌握在这些人，和他们的子孙手中。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感谢大家收看。我是不讲废话的黑岛人。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