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点黑话66】乌克兰没有五千亿

大家好，欢迎收看第66期讲点黑话。

2月25号，基辅独立报、英国金融时报等多家媒体报道，乌克兰已经与美国达成了一笔矿产换援助交易。据自称拿到了协议草案的知情人士爆料，这份乌美协议的主要内容包括美乌双方将共同建立一个基金，未来乌克兰所有的国有自然资源以及与自然资源相关的基础设施收入，扣除运营成本后，一半收入都将以货币化形式转入这个基金。而美国将最大限度地拥有该基金产生的经济利益。

之前美国总统特朗普要求，乌克兰应该交出全部自然资源，以偿还美国给乌克兰的3500亿美元援助，旋即又改口为5000亿美元。虽然在目前的框架协议内，还没有明确规定乌克兰需要偿还多少钱，但特朗普在最新访谈中提到，这是一份上万亿美元的交易，这是一条明显的线索，有很大可能后期的基金章程细则，会把美乌共同基金上限设得极高，达到四五千亿美元甚至更多。所以第一眼印象，特朗普和美国这次真是大赢特赢，而乌克兰输掉了几代人的未来。

但果真如此吗？我们做了一些核查，结论有些差异。在这笔交易中，特朗普肯定赢了面子，不过乌克兰也没有输掉多少里子，至少实际损失远比新闻标题上想的多，但可以暂时安抚特朗普，以免他丢了面子后，外交上向俄罗斯更加倾斜。

这种双赢的基础在于，乌克兰根本没有价值连城的自然矿产，当然更不可能把它们献给美国。特朗普很可能也清楚，但选择了先在政治上拿分，反正这种长期协议，真正效果很可能要在多年以后才能展现，而特朗普只有四年任期，后果不需要他承担。

接下来我们将详细分析，与传闻的旧草案相比，刚泄露的协议内容据说对乌克兰还稍做了让步。自然资源收入缴纳比例从100%降到了50%。资金来源也由乌克兰单独筹集，改为原则上由美乌共同投资。但美方如何提供资金，需要提供多少，都没有任何明确条款。外界最关心的是，美国在这个基金占有的股份到底有多少，或者说什么叫美国将最大限度地拥有该基金产生的经济利益。目前双方对这项关键条款的定义还没有对外透露。纽约时报声称他们搞到的消息，其实是美国占100%。但另一些媒体则说计算方式可能更加复杂一些。

另外，乌克兰是否也能分派到部分收益，协议同样没有明确说明，只含糊宣称基金部分收入将用于对乌克兰投资。甚至没有解释乌方在这种投资里还是不是股东。但全世界都相信，当这份协议正式开始执行时，相关定义和解释一定会对美国极为有利。

不久前，特朗普刚要求乌克兰交出全部矿产时，全球舆论一片哗然。公然要求独占一个国家所有的天然资源还债，历史先例大概要追溯到19世纪才有。连向来为美国马首是瞻的老盟友们，都不敢依惯例随声一起附和美国有利。乌克兰刚开始反应更加激烈，仅仅一周前，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还公开表示，他绝不会在这种协议上签字。但没过几天就光速180度转弯，让外界又一次跌碎了眼镜。

当然，乌克兰官方还是给自己找下了台阶，宣布在协议中美国承诺支持乌克兰的自由、主权和安全。并且交出矿产将增加美国在乌克兰的利益，吸引美国为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这是乌克兰的大局。不过来自美欧方面的消息一致表示，在这份协议中美国并没有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只泛泛表示了支持乌克兰的态度。

现在很多人已经在嘲笑泽连斯基前倨后恭，这么快就光速滑跪了。并且签下如此协议，不仅面子上极其屈辱，里子更是把乌克兰几代人都卖了。

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乌克兰接受了美欧大量援助，其中部分是贷款，部分则是捐赠。但现在特朗普才不管什么区分，一律催债，并且狮子张口，从3500亿美元跳到5000亿美元，毫无尴尬。

有媒体给他做了核查，美国到底给了乌克兰多少援助。根据美国联邦政府专门监督对乌援助部门发布的最新报告，自2022年2月俄乌战争爆发后，美国批准给予乌克兰的援助累计总额1828亿美元。这包括了所有军事、民用和人道主义援助项目，并且不考虑中间的任何损耗。其中834亿美元已经支付，570亿已承诺但尚未支付，396亿已经拨付但还没有使用，27亿已经到期可以收回。

另外在俄乌战争爆发后，欧美冻结了大概3000亿美元的俄罗斯资产。2024年依托这部分冻结资产产生的收益，欧美又向乌克兰提供了500亿美元的贷款额度，其中美国份额是200亿。截至目前，这部分贷款的使用情况不详。

简单总结，按实际使用进度，对乌美元大约在830、40亿左右。这与不久前泽连斯基声称乌克兰实际拿到了760亿美元，大致也能够符合。即便按最宽松的标准，美国对乌克兰的累计援助也就是2000亿美元。与特朗普开价偿还3500亿、5000亿美元相比，还是相差巨大。

这份协议公布后，在美国国内政治中，特朗普肯定会大得分。毕竟看起来他让美国一下子获得了数千亿美元收益，尤其对特朗普最重要的右翼选民很吃这一套赢学宣传。

此外，这个美乌共同基金一旦成立，必然会长期运营。而框架协议规定，该基金可以自行决定将所获收入退还给乌克兰政府。当然退款只能用于指定用途，必然也是配套的。以后的美国政府只要不那么贪婪，完全可以把这个基金打造成乌克兰版的庚子退款，用乌克兰的资源收入源源不断地培养亲美人士和团体，甚至直接影响乌克兰政府的决策。参考历史经验，恐怕到时候很多当地人还会因此自发称赞美国的慷慨。如果美国选择这么做，这根打入乌克兰的桩子很可能会长期发挥出巨大的影响力。

再来看一下乌克兰方面的情况。首先在经济上，所有人都认为这份协议对乌克兰是极其苦涩的。2023年乌克兰采矿业总收入折算为美元，大概在111亿美元左右。这是整个行业的全部收入，没有扣除必须的开采、运输、折旧和人员成本。哪怕乌克兰完全不管产业和公民的死活，真挤出一半矿产收入还债，也需要好几十年才能填平5000亿美元的大坑。泽连斯基政府怎么敢签下如此苛刻的协议？

直接原因自然是乌克兰现在完全依赖美欧援助，一旦缺断，在军事和财政上都会面临立即崩溃。而美国作为西方世界绝对核心，发言权又最强。泽连斯基政府明知特朗普在漫天要价，甚至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也没有勇气正面决裂。开始稍微反抗了一下，就引来了特朗普更加勃然大怒，只能改弦更张，尽力迎合讨好了。这对乌克兰战后的长远影响，也许届时与他们毫无关系。

除此之外，泽连斯基和基辅政客们可能还有自己的小算盘。根据现在得到的消息，美乌协议规定的收入来源不包括已经私有化的矿产，也不包括已属于乌克兰一般预算收入的现有收入。简单理解，这份协议打主意的主要对象是乌克兰矿产未来的增量部分，对基辅政府现在的收入项目没有影响。这条条款极为关键，解释了泽连斯基政府为什么开始拼命抵制，但突然就完全屈服了。

所以，在情绪价值已经拉满后，特朗普用美国名声和信誉换来的这份协议，价值到底有多大，就要问乌克兰还没有开发的矿产真值几千亿美元吗？

关于乌克兰的矿产资源，现在网络上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消息，声称乌克兰拥有全球陆上5%的矿产资源。同时还有一张同样广泛传播的乌克兰矿产资源分布图配合说明，看上去相当严肃。尤其还提到乌克兰有丰富的稀土、锂矿资源，而美欧正急着在相关领域摆脱中国依赖症。诸多乌克兰矿产价值几万几十万亿的自媒体报道，大部分都是依托这些消息衍生的，甚至特朗普会奇艺要求乌克兰拿矿抵债，也不排除受到了部分影响。

但是，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幻想。在所有权威的地质学、矿物学报道里，根本找不到乌克兰占全球矿产5%的说法。这个消息的出处很可能来自乌克兰地质学家协会主席汉娜·利文采娃2022年发表的一篇文章。她在文中声称，由于乌克兰地质结构复杂，涵盖了地壳所有的几种主要成分，因此拥有了全球约5%的矿产资源。但这个结论怎么来的？证据、推导一概皆无，最多只能算一种猜测性的展望。

此外也是2022年，乌克兰环境保护和自然资源部副部长斯维特兰娜·格林丘克在欧洲经济委员会的会议上也表示，全球所有关键原材料有5%都位于乌克兰。这可能进一步促成了消息传播。然而乌克兰这些说法很可能只是为了拉投资，迎合美欧性的宣传，但并没有科学基础。

乌克兰最丰富的大宗矿产资源主要是煤和铁。不过地质勘探也最彻底，很难再发现有价值的矿产。另外储量最大、品位最高的矿区很大部分还位于俄罗斯控制区。在稀有矿物上，欧盟制定过一份关键原材料清单，包括34种矿产。根据乌克兰自己的数据，它拥有其中的22种。然而在全球市场上比较有影响力的只有钛和石墨。

乌克兰是钛矿大国之一，在俄乌战争前产量占全球的7%。但钛产品重点和难点在于金属钛及钛合金的生产和加工。初级矿产品根本不稀缺，也不值钱。最常见的钛白粉最大用途是刷墙。石墨同样如此，全世界不缺石墨矿。产业链核心在于精炼或者人工合成技术上，而乌克兰在这方面并不擅长。

其他矿产就更糟了。乌克兰独立后甚至都没有做过多少勘探，大部分资料还是苏联时代留下的。唯一有希望未来能给乌克兰带来大笔收入的项目只有天然气。理论上乌克兰拥有欧洲第三大天然气储量，但大多数都是所谓远景储量。自从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乌克兰的天然气产量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二，现在产量还不够满足自身需要。如果要大幅提高产能，必须投入大量资金进行勘探和开采，乌克兰根本就拿不出来。

所以基辅政府也许考虑，反正按现在的地质情报看，乌克兰还没有开发的矿产资源本来就没有多少，别说价值几千亿美元，就是再小上一个数量级，大概率也是没有的。不如就当卖给特朗普一个面子，免得他马上切断美元。从前面提到的报告看，现在还有好几百亿美元援助处于将拨未拨、将用未用阶段。如果都被断粮，泽连斯基恐怕就只能去跳第聂伯河，或者出奔国外当寓公了。

如果美国人真发现了大矿，比如稀土，开采矿石同样不值几个钱。乌克兰自身原来也没有冶炼和深加工能力，还是损失有限。最有盈利希望的天然气情况也差不多。美国想赚大钱，先要冒风险大笔投入勘探和基础设施建设。如果还想在乌克兰就地榨出更多利益，也只有自己追加投资，建工厂，拉生产线。对乌克兰来说，那反而是好事，至少能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

所以这一波交易在面子上，特朗普大赢特赢，把泽连斯基任意搓扁捏圆，在全世界面前演出了一出天朝上国的威风。但在里子上，基辅政权也许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亏的惨不忍睹。甚至最后的协议，双方可能是各取所需。特朗普拿到了乌克兰的全部矿产，向美国选民展示自己刚回来执政，马上就取得了一大政绩。而泽连斯基政府可以继续拿到那些拜登时期批准，但还没有完全转移到乌方账户上的美元。如果细算这笔账，美乌谁赚谁亏还不好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需要以后的情报来核对。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感谢大家收看。我是不讲废话的黑岛人，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