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点黑话56】棒球老板篮球专家玩转《足球经理》

大家好，欢迎收看56期讲点黑话。最近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在欧美体育界引发了热议。美国职业篮球联赛明尼苏达森林狼队的运营执行副总裁萨钦·古普塔不久前宣布离职，并且暂别NBA和美国。他的下一份工作将会前往欧洲，在英超名门切尔西队任职。预计他在切尔西俱乐部里也会担任球队运营工作。

虽然篮球和足球都是球类集体运动，并且都在全世界非常流行，但从篮球到足球的跨界人才流动一直都很少。再加上古普塔是当代NBA数字化运营管理模式的代表人物之一，而切尔西则是英超名门，在欧洲足球圈内也大名鼎鼎。因此，古普塔这份新工作立刻得到了两个圈子的同时关注。有些人认为萨钦·古普塔那套科学化数字化的管理模式，哪怕跨界也一定可以起到良好效果。而另一些人则认为美国的体育运营模式和欧洲传统的习惯做法迥然不同，古普塔那一套未必能吃得开。风云之下，我们先来梳理一下整个故事的背景。

切尔西队之所以会从美国引入高管，最重要的因素是现任大老板也是个美国人。或许我们都知道切尔西原来的老板是俄罗斯富豪阿布拉莫维奇，也叫阿布。阿布在位期间先后向切尔西注入了几十亿美元，拉来了大批顶级球员、教练，组成了豪华阵容。在阿布时期，切尔西两次夺得欧冠奖杯，五次英超联赛冠军以及其他多个赛事第一，成为当之无愧的欧洲足球豪门。但2022年5月，因为俄乌战争和阿布的俄罗斯国籍，他被迫出售了球队。接手收购切尔西的财团核心人物是美国人托德·伯利。而这位伯利先生同时也是美国棒球大联盟著名球队洛杉矶道奇队大股东之一，拥有道奇队20%的股权。同时，伯利还是NBA湖人队的老板之一，他与伦合资买下了湖人队27%的股份，并进入了湖人队董事会。甚至他还拥有一支电子竞技战队，在英雄联盟、使命召唤几个游戏圈内很有名。不过伯利本人并不是体育运动运营专家，而是一个典型的美国投行出身的金融投资人，只是主要业务集中在体育、娱乐和媒体领域。

在收购切尔西队后，伯利雄心勃勃，宣布自己要把切尔西打造成英超乃至欧洲最佳球队。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伯利对切尔西俱乐部也投入了巨资。因为以前获得的运营经验，他很相信美国球队的运营模式，所以又试图把在道奇队的经验直接引入切尔西。在他入主之后，切尔西不但少数重金签下了一大批被认为潜力很大的青年球员，并且出现了一个以前没有的重要变化：他们愿意和这些球员一下子就签订非常长期的合同。比如为了签下穆德里克和恩佐两名青年才俊，切尔西分别付出了1亿和1.2亿转会费，并且向他们提供了长达8年的合同。这种长期合同在美国棒球职业联盟屡见不鲜，但在欧洲足球界的一线豪门当中却闻所未闻，所以立刻就引发了业界人士的质疑。在欧洲足球的老人看来，相比于整体直接对抗很小的棒球队，足球因为拼抢十分激烈，球员的受伤概率很大。而球员一旦遭受重伤，球队和他签约的整个合同就会严重变质。并且在足球圈子里，职业球员拿到长期合同后就选择摆烂，状态大幅下滑也是屡见不鲜的事。一下子就签8年合同，对俱乐部来说实在太冒险了。

面对质疑，美国老板不为所动，依旧坚定推行自己的战略。然而事与愿违，在他入主之后，切尔西队的成绩一直不太理想。在上上个英超赛季中，切尔西队仅仅排名在第12位。上赛季还是境况不佳，最后只获得第6名，连续两年甚至没有拿到参加欧冠的资格，完全没有了豪门气魄。今年新赛季，切尔西的开局还是比较难看，前8轮4胜2平2负，暂时位居第7。因为投入巨资但成绩不佳，所以伯利的操作引发了外界的强烈质疑。不是美式运营操作错了，而是美式运营操作引入的还不够。所以他更加坚定的要对切尔西全面推动美国化，甚至决定把一个篮球运营专家引入切尔西账下，协助自己完成称霸英超的目标。这位专家就是萨钦·古普塔。

现在我们来聊一聊萨钦·古普塔其人奇事。看名字和照片就不难猜出萨钦·古普塔是印度裔。他从小在波士顿长大，自幼学习成绩就十分优异。在大学时期，古普塔先是在麻省理工学院获得了计算机科学学位，然后又在斯坦福大学获得了MBA学位。大学毕业之后，他进入著名体育电视媒体ESPN担任软件工程师。工作内容就是解释MBA和大学篮球联赛的数据，以及分析各支球队互相交易的信息。虽然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太懂篮球，也很少观看篮球比赛，但他利用自己的数学天赋和软件特长，在2006年编写了一个NBA交易程序。这个程序的作用其实和著名足球游戏FM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一个模拟盘。玩家在其中扮演某支NBA球队的总经理，和其他球队进行模拟交易。并且古普塔还在程序附带的数据库中储存了以前NBA的大量真实合同，帮助玩家推算自己做出的交易是否符合联盟的复杂规定，从而判断出交易的可行性。

在古普塔开发出这套NBA经理模型之前，NBA已经是一个商业化高度成熟的职业联赛。无论是球队老板还是明星球员，都是非常有钱的富豪。他们雇佣得起专门的律师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经过多年拉锯战的积累，NBA的劳资谈判协议简直就像一个由无数法律术语构成的迷宫。整个协议条款长达数百页，并且里面充满了如果、但是这些的假设性条件。比如薪资在什么条件下必须匹配，特定的时间要素如何满足，球员每个赛季的年薪如何变化。哪怕是专业人士面对复杂的情况，人们就可以利用计算机的自动化分析将文件里的概念具体化、数字化。于是篮球职业经营人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个分析交易的利器。在签订球员合同、续约或者交易球员时，可以帮助自己更加明智地做出决定。初步成名后，古普塔又不断升级自己的交易程序，又在程序中引入融合了一个新的数学模型——PER分析模型，进一步完善了模拟系统。

常看篮球的球迷们应该都听出过效率值这个词，其实就是PER的通俗化名称。本质上，PER是一个用数学计算公式科学衡量一个球员对球队贡献的标准模型。在过去，人们评价一个球员往往都是注重每场得分、篮板数、助攻等直观数据。但是单单只用这些表面数据很难完整概括一个球员的真正表现。比如某个球员在一场比赛当中虽然得分很高，但他占用了过多的球权，实际命中率并不高，或者持球过多破坏了球队的进攻效率，还可能因为不必要的犯规让球队呈出了更多的罚球失分。这些行为都会抵消他的得分对球队的贡献。最后综合考评的结果，他对球队的真实贡献甚至可能是负的。这种情况也就是球迷常说的“打球太毒了”。而在PER计算模型当中，会以平均每分钟的贡献值来评价球员的表现。通过许多不同权重的数值，做出一个更加整体的评估。在这个数值评估体系当中，一些在比赛中往往能刷出高分的球员仍然会被认为对球队产生了伤害。因为PER模型的出现和推广，NBA在对球员做数据分析时，近20年来也越来越注重科学和客观了。当然，这也不是说PER就是评价球员的唯一真理，事实上它也有自己的缺陷。但不管怎么说，通过综合数字分析来衡量球员的表现，这个思路应该还是正确的。哪怕以后有一天PER计算模型被推翻或者全盘改变，取代它的也一定是一个更加优化的数字模型，而不是回到过去个人感觉时代。

总之，在推出交易模拟程序后，古普塔就在美国体育界内声名鹊起。不久之后，他就遇到了一个将其正式引入职业体育界的贵人。此人中国球迷也很熟，他就是达里尔·莫雷，火箭队的前总经理。当时莫雷是波士顿凯尔特人队的高级运营副总裁，在为麻省理工学院学生举办的校友聚会上，两个人初次见面。在两人见面中，古普塔给莫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一年后，莫雷被休斯顿火箭队雇佣，古普塔立即申请加入了莫雷的团队。而他在火箭队的角色就和他之前所做的一样，负责建立球员和球队的分析数据库，然后申请报告提交给莫雷和球队运营副总裁，帮助他们对球队运营做出决定。就这样，古普塔逐渐成为了一个NBA球队运营专家，先后在火箭队、费城76人队、底特律活塞等多个俱乐部中效力，并且通过大数据分析促成了多笔非常优质的球员交易。于是他通过数值化运营球队的思路，在美国体育联赛圈子里名声越来越大。最终在2021年，他被明尼苏达森林狼队聘请担任运营总裁，成为了有史以来NBA联盟第一个印度裔高官。到了当下的2024年，这位篮球运营专家又因棒球队老板伯利的邀请，到欧洲足球豪门切尔西队任职，成就了一段神奇的职业经历。

现在要断言古普塔能不能帮助切尔西队崛起还为时过早。但是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切尔西现在的主人伯利坚持推行美式体育运营策略的决心。虽然现在切尔西队成绩很不如人意，但伯利显然相信自己这一套美式策略是绝对正确的，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能扭转乾坤。从理论上说，数字化运营是一种相当符合科学客观规律的运营策略。不管是足球还是篮球，一个球员的好坏，一个合同的优劣，想必也是能够帮助到切尔西的。但是反对者的许多质疑同样也非常有道理。美国的职业联赛，无论是棒球联盟还是篮球联盟，都是没有升降级机制的。所以球队成绩不佳甚至名列倒数，除了确实实力不佳，也可能是在卧薪尝胆。许多NBA球队甚至还会通过故意输球摆烂占据倒数位置，来争夺优先顺位的选秀权。古普塔自己在职业生涯当中就曾经采用过这种摆烂战术。欧洲足球是多级联赛运动，是有升降级机制的。哪怕是豪门球队，在历史上也不乏因为成绩太差而降级的例子。同时，因为顶级联赛和二级联赛关注度、创收能力差距实在太大，所以一旦降级，想要再爬出来难度就会陡增。另外，对欧洲各国足球俱乐部来说，除了本国联赛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欧冠赛事。许多时候，豪门球队为了欧冠会故意牺牲联赛，或者为了削弱重要竞争对手而故意拒绝有利可图的交易。所以很多NBA当中顺理成章的球队运营策略，在欧洲足球是很难自然开展的。

更重要的是，相对一切向商业利益看的美式运营思维模式，欧洲的足球俱乐部更多扎根于非常古老的城市社区文化。甚至在大多数豪门球队运营已经非常国际化了的今天，社区文化依旧还是很难摆脱的球队基因。因此，伯利和古普塔如果全盘照搬美国球队的运营策略，肯定会受到欧洲足球文化传统的某种抵制。那对切尔西队会有多少影响就很难预测了。这种美式运营思维模式和欧洲足球社区文化的混战，其实我们在不久之前就已经看到过非常鲜明的例子。2021年4月19号，欧洲12家最顶级的足球俱乐部突然共同宣布，他们要联手发起欧洲超级联赛，并且宣称这样赛事将独立于原来的欧洲足球竞赛体系，也不接受欧洲人的管辖。这则消息当时撼动了全球体育界。后来经过媒体的深入发掘，人们发现那一次欧洲足球组团造反，幕后最大推手正是美国资本。美国摩根大通银行承诺通过债务融资的方式，先给欧超联赛50亿欧元补贴，其中35亿欧元直接发放给创始球队。直白说，鼓动豪门球队造反的美国资本，希望组建一个类似NBA的欧洲足球超级联盟，以此来攫取足球行业的最大利润。

然而这个欧洲足球超级联赛的方案一出台，就引起了欧洲的强烈反对。不光是欧足联、各国足协等既得利益团体坚决反对，就连这些豪门球队的本土球迷也站出来激烈抵制欧超联赛的构想。欧洲本地球迷反对欧超联赛的理由，一方面是觉得欧超没有升降级会降低比赛的激烈程度，甚至会毁灭他们看足球的初衷，失去了竞技灵魂。同时，欧超联赛必然会带来割裂本土的后果。海外利益是资本推动足球豪门分家单干的最大动机。欧超联赛一旦建立，必然会更加关注海外球迷的需求，欧洲本土球迷的影响力反而会下降，利益受损。于是当地球迷组织纷纷激烈声讨俱乐部的决定，甚至还做出了围堵球队车辆之类的过激举动。最终在各方激烈反对下，欧超联赛的策划被迫偃旗息鼓，化为一纸空文。但是“党的日出一不一定党的日出十五”。随着美国资本对欧洲足球界的强力渗透，未来像切尔西这样被美国资本直接掌控的豪门球队肯定会越来越多。美式体育运营策略也必然会跟着新老板们渗入欧洲足坛。我们现在尚且无法断言，作为先驱的伯利和古普塔到底能不能在切尔西取得他们想要的成功。但好的竞技体育既很严酷又很公平，他们的成功标准非常清晰直观：赢了就代表正确，输了就一定是错的。所以让我们坐下等着看这场欧洲足球经历的“真灵秀”吧。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感谢大家收看。我是不讲废话的黑道人，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