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信息第285期】禁挖苏北；红线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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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日前印发关于构建优质均衡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体系的实施方案，其中一条特别受关注，省内发达地区不得从苏北地区抢挖优秀校长和教师。这就有个马督工的经典问题，如何定义苏北？
这个话题争执上百年了，晚清状元张謇出生海门，对老乡被称为江北人颇有微词。他认为盐城、阜宁、淮安等地才算江北，言下之意海门、启东乃至南通和泰州都不能算。上世纪30年代初，江苏省教育厅官员易君左写了本《闲话扬州》，称江北人的个性是飘悍，而扬州人非常文静，他们早就江南化了，从隋朝开始他们就代表纯粹的江南风格，说扬州是江北的一部分是绝顶荒唐。
80年代，美国学者韩起澜在上海研究城市族群，就此问题采访过大量市民。苏北的南界，有人坚持是长江线，有人认为应该包含长江南岸的南京和镇江，排除北岸的启东和海门。至于北界，有人认为不应包含徐州，另一些人不仅不同意，还要把附近的安徽、河南、山东大量地区归入其中。甚至还能跨国跨种群。一位1949年赴美定居的上海老太太表示，每当她在纽约地铁遇到素质低下、行为欠妥的波多黎各人或者美国黑人，就会说他们是苏北人，这样不会被认为是种族歧视。
从官方的划分来看，江苏将全省分为苏南、苏中、苏北三大区域。苏中是政府自创的概念，民间缺乏基础，范围还时常变化。2000年之前的江苏省年鉴中，苏南仅限苏锡常三市，是苏南模式的发源地，全国农村经济改革的样本。南京和镇江当时算苏中，现在算苏南。现在苏中就只剩扬州、南通和泰州。其他部分就是苏北，比如江苏省长2002年讲话，没有苏北的现代化，就没有全省的现代化，点名徐州、盐城、连云港、淮安、宿迁，人口占全省的44.5%，面积占52%。
回到教师的话题。苏北教师流失由来已久，但原因已经发生根本的变化。2004年新华日报报道，苏北教师外流严重令人担忧，收入低是外流的主因。到了2015年，中国教育新闻网报道，苏北苏中往苏南流动教师不为待遇，只为换个环境。随着农村教师待遇大幅提升，苏中苏北很多地区的教师待遇与苏南差不多，特级教师的待遇几乎一样。跳槽教师表示，主要考虑因素是环境和子女教育。
苏北某县教育局副局长无奈表示，我们只能被动地用感情留人，甚至有意拖一拖某些优秀教师评特级教师的步伐。国家层面，教育部等九部门2021年印发“十四五”县域普通高中发展提升行动计划，严禁发达地区城区学校到薄弱地区县中抢挖优秀校长和教师。去年中央出台关于构建优质均衡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体系的意见，要求发达地区不得从中西部、东北地区抢挖优秀校长和教师，与江苏这回发的文件精神基本一致。
但不让从苏北挖人，如果苏北教师想走怎么办呢？人才的自由流动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动力，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也应该包括统一的人才要素大市场。既要也要是个难题。
涟水中专女生姜萍的逆袭
就在苏北涟水中专17岁的女生姜萍逆袭了。6月13日，2024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决赛名单出炉，17个国家和地区的801名选手晋级，大多来自清北建麻等知名高校。黑马姜萍以93分排名全球第12，超越一众名校的高材生，成为首位杀进决赛的中专生。
该竞赛由阿里达摩院自2018年起举办，不设报名条件，向全球所有数学爱好者开放。决赛优胜者可赢得每人最高3万美元的奖金。据参赛者评价，入围决赛的难度大概要比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再上一个层次。姜萍目前的数学水平已经远超一般985数学系本科生，她在偏微分方程领域的造诣甚至超过了许多名校的数学博士。
姜萍在数学上的天赋和对数学的兴趣毋庸置疑，她最喜欢也最擅长偏微分方程，因为这和服装设计画图有相通之处，对称性太美了。她中考的成绩是621分，有几门没有考好，数学甚至因为做题偏慢没有答完卷。上江苏的三星高中没有问题，但够不够上四星高中、重点高中以及家中困不困难，家人和老师的说法都不一样。总之因为各种因素和喜欢服装设计而选择了中专。
姜萍在涟水中专遇到的数学老师王闰秋，是江苏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硕士，2020年毕业之后来任教，并基于爱好一直业余从事纯数学研究。王老师也曾多次入围阿里数学竞赛，今年是第125名。虽然成绩不如学生，但王闰秋是一名优秀的伯乐，姜萍正是在他的指点下进入了专业数学领域。
发达国家的特征之一，就是大批优秀人才下沉到基础教育行业。许多公立学校虽然因为放养式的快乐教育被吐槽，但如果有孩子展露出某方面的天赋和兴趣，学校往往也能从教师队伍中找出一名低调的大牛当导师。不久前，数学家丘成桐在华中科技大学演讲，说中国数学水平不如美国20世纪40年代引发争议。看上下文，丘成桐表达的是中国必须成为科技强国，在西方的围堵之下，我们必须掌握科技的根源、基础科学。
他指出，当前中国数学研究的评估体系不够公正科学，对高水平数学人才的培养和支持不足。数学界的大部分研究工作仍然属于解题性质，少有人从事从0到1、开创新方向的研究。数学教育围绕奥数和高考为目标，严重压抑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学习兴趣，丘成桐对此更是痛心疾首。
姜萍一名惊人再次说明我们并不缺少有天赋的人。上中专有个好处，除了三门文化课和服装专业课，她有更多的时间跟数学相处。课余或晚自习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数学。而姜萍的新闻下有一条热评：幸好她上的是中专，要是考上了高中，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学数学了。
姜萍或许从字面意思上符合《新华字典》那句老话：“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钱途。”但还有多少姜萍因为家庭、教育环境等原因，从未发现过自己的天赋，或者没遇到自己的王老师，或者在无尽的刷题中耗尽了对知识和学习的兴趣。
浙江小学生吐槽学校食堂被约谈
在浙江，一名小学生因在校门口喊话学校的饭菜问题，被教导主任叫去思想教育。事后他拍短视频反映此事，火了。
“学校都给我们吃到了些什么？有发芽萝卜一个，苍蝇两只，没熟土豆，炖不好的番茄汤，上面一层油，下面一层水，中间飘着个菜叶子的一碗汤。最讨厌的是他们在那虚伪的搞什么光盘光桶。这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就是出发点儿了。”
他还说学校说萝卜发芽不要紧，你吃土豆。这是什么态度？最讽刺的一句话是什么？他们说你这样就是在抹黑你的学校啊，是在否定那些食堂阿姨的劳动。如果食堂阿姨随便做几个垃圾菜都算劳动的话，那我干脆别读书了，我去跟他们干。
这哪是小学生？分明是小孩哥呀，只能说学校的好，说一点不好就是抹黑。说饭菜不好吃、不卫生，就是否定食堂阿姨的劳动。学校这个逻辑有点可怕，但也很常见。也幸亏他是该校的学生，否则说不定还会被说成是校外势力。
相比之下，学生思维逻辑清晰，勇敢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诉求，属实难得。他是浙江省教育科学研究院附属实验学校的六年级学生韩同学。去年11月3日到今年5月7日，发了八条视频吐槽学校的食堂问题。6月13日，学校办公室负责人称，学校发现他在网络账号上发布大量视频之后，立即进行调查和沟通。学校尊重学生，没有公开批评他，而是私下引导。韩同学和他的家长都对此表示满意。
校办负责人还称，韩同学在网上的表现与现实生活中差异很大。在学校他表现正常且上进，但在网络上则显得消极和激进。由于他网络活动频繁，隔几天就会更新一个视频，学校担心可能会影响学习时间和成绩。教导处多次与他沟通，建议他减少网络活动，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
新能源的“过剩”与红线后退
继续谈谈过剩。5月23日，领导人在济南主持召开企业和专家座谈会，称各地不能光盯着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的新三样，不能一哄而起、一哄而散，而要因地制宜、各有千秋。这么讲说明很多地方已经试了，新能源很可能迎来一波收紧。
欧美正要反华谈及产能过剩问题之后，不少人一概视为欧美炒作，这就很难解释一条时间线。2022年下半年开始，相关行业就开始讨论过剩，还上了2023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为啥欧美政客一来，问题就不存在了？
欧美炒作有其目的，但很多产业自身存在比较大的问题。拿光伏来说，目前全球近90%的光伏制造业集中在中国。一方面我们是市场规模最大、产业链最完整、竞争力最强的光伏强国。另一方面，大多数光伏企业并没有建立可靠的技术壁垒，也没有真正击垮欧美日韩光伏产业。许多企业选择垂直一体化拉低成本，结果产能快速堆积，产品持续供过于求。
许多地方政府把新能源产业当成灵丹，大搞主底竞争，助推产业资本无序扩张。许多还没有收回投资的产线在技术上已经过时，企业却依然靠地方保护吊着一口气，互相耗着，希望对手扛不住先倒下。由于这些企业承载了许多就业和各地政府的其他项目，市场出清同样面临巨大的阻力。去年以来，整个产业链的项目都在延期，主要就是因为过剩，而地方政府也缺钱了。
近年来，国内光伏主产业链普遍失血，部分环节产品价格甚至低于现金成本，今年仍未见好转。当前中国光伏产能利用率仅在50%到60%左右，一半产品要靠出海消化。有光伏企业到东南亚建厂规避美国关税，但6月6日美国对东南亚四国的光伏关税豁免期结束，办法不再奏效，一些中期工厂计划停工。
在国内，光伏巨头无锡尚德4月底就传出员工放假11个月，之后无锡常州两大基地确定停产。面临退市风险的上市公司艾康日前公告，三家子公司停工停产，预计不会超过三个月。新能源发电也走到两难的境地。一方面，现有新能源发电量已逐渐超过电网的消纳能力。今年2月，全国光伏发电利用率为93.4%，2021年3月以来首次跌破95%。另一方面，新能源短期内不足以支撑能源转型大计。
前不久给政治局上过课的刘继臻院士算过，2022年中国新能源装机7.5亿千瓦，发电量是1.2万亿度。到2030年装机有望达到15亿千瓦，可以再多发1.2万亿度电。而中国目前每年总发电量是近10万亿度。新能源取代传统能源的过程可能没那么快。
济南的座谈会上，新一轮电力体制改革成为讨论的重点，新能源产业接下来怎么走将是新一轮电改的关键。此前，电网公司将放宽95%新能源消纳红线的消息引发关注。5月29日，国务院印发2024到2025年节能降碳行动方案，提出在保证经济性的前提下，资源条件较好地区的新能源利用率可降低至90%。
放弃95%的消纳红线，不再把弃风弃光看得过分严重，是新电改中的一次转方向盘。东方证券测算，放开之后国内光伏装机增速有望上修至10%到15%，可以缓解当前的产能过剩。以前消纳成本主要由电网承担，现在放松了消纳红线，配合电力交易现货市场建设，可以让更多新能源电力交易主体记入电力市场，把消纳成本转移出去，让这些主体根据市场决定多发电还是少发电，要不要弃电，给新能源发电更多的去处，也可以缓解设备市场的价格竞争。
彭小峰的资本游戏与美国大麻农场
上次谈过剩，有观众吐槽本地光伏产业中的官商勾结骗补，落得一地鸡毛，然后跑路。许久不见踪影的江西省前首富彭小峰也是这么一位。不久前，他在美国上了新闻。起因是2020年美国警方在新墨西哥州破获一家非法种植加工大麻的工厂，厂里有许多来自中国的非法移民和童工，听说一天能赚200美元而来到这里，结果却遭到奴隶般的对待，每天在带枪保安的监视下劳作14个小时，还要忍受恶劣的伙食和住宿。
这家大麻工厂是一家原住民农业公司的产业，受CBD Group公司委托生产大麻，而CBD Group又是新能源企业SPI Energy的子公司。SPI Energy的负责人正是彭小峰。
彭小峰做劳保用品生意起家，2005年创立赛维LDK，2007年成功上市纽交所。当年32岁的彭小峰以400亿的身价在中国富豪榜上和许家印并列第六位。然而彭小峰作为中国光伏行业前几的大佬，有全国劳动模范、环保专家、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等头衔，却完全不清楚光伏发展的趋势。在技术飞速迭代的时期，赛维投入大量资金扩张已经过时落后的技术产线，最终失去了竞争力被国资接盘。
彭小峰则捡起资本游戏的老本行，二次创业成立SPI，提出光伏加互联网的口号，推出理财产品绿能宝，声称要租赁阳光、储蓄未来，让人人都能成为太阳能的生产者与收益者。还请来朗朗代言，前后推出超过100款产品，结合了网络借贷与融资租赁两种模式。
比如美桔45号理财产品，最低的投资额是1000元，总量600份。每份产品号称对应着一块255瓦的光伏电池板，投资者购买之后租借给合肥的一座分布式光伏电站，建成后其发电费就可用于支付投资者的收益。三年内可获得年化率为10.5%的收益，产品到期后可归还本金。
但是如果回报如此丰厚且稳定，绿能宝为什么不以此为筹码，自己去融资和采购光伏呢？经济参考报曾提醒，绿能宝的融资租赁服务商和承租人根本就是同一家公司，这会导致投资者的资金流向及用途很难得到控制。
2017年4月，绿能宝爆出兑付危机。2018年，坑了银行230多亿后，彭小峰携巨款出逃美国，成为红通人员。六年间，从加州到南卡罗莱纳州，足迹遍及全美。SPI Energy也成为美国第二大光伏组件制造商。
如今，一位合作伙伴的大麻工厂牵涉到十分敏感的人口贩运和非法移民问题，彭小峰在美国又上了被告人名单。暗中的大麻农场开在原住民纳瓦霍族的土地，彭小峰本应知道该区域不能种大麻，也应该了解工厂使用非法移民和强迫劳动的情况。不过因为是其名下公司与承包商及管理公司签约，彭小峰不是主要的责任人，需要承担一定的连带责任。这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个小挫折，提醒他下回选择合作方要更加慎重。
很多人想要看彭小峰翻车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还没到时候。富商、骗子、逃犯，在这些身份之间切换，或许彭小峰从来就没有变，变的是时代风口和环境。
好的，本期参考信息就是这些，我们周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