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的“哲学王”是谁?【奇葩小国46】
本篇为奇葩小国之葡萄牙。 参考资料: 中国文联出版社1995年出版《葡萄牙历史》,原著A.H.德·奥利维拉·马尔格斯。 克里斯坦·鲁德尔1969年出版传记《萨拉查》 汤姆·加拉格尔2020年出版《萨拉查:拒绝死亡的独裁者》 玛丽亚·德·卢尔德·罗莎论文《漫长的战争,漫长的非洲梦:从占领休达到帝国灭亡》 汤姆·加拉格尔1983年出版《葡萄牙:二十世纪的诠释》 肯尼斯·马克斯韦尔1995年出版《葡萄牙民主的形成》 《果阿问题与美印关系研究》姚萌蕊 《苏联在1961年果阿事件中的角色》刘名望 《初论葡萄牙法西斯政权建立及其特点》李华 《在萨拉查统治下》柳门 《浅析葡萄牙合作主义国家的起源及特征》罗毅
康乃馨革命
1974年4月25日深夜,葡萄牙首都里斯本的居民们正在准备入睡。收音机如常奏响了往日的节目。然而在5月10分,许多仍然开着收音机的听众们却突然警惕了起来,因为他们听到了电台里居然奏响了一首禁曲,格朗多拉,黑色之声。
在一个月前,葡萄牙的诸多艺术家们曾经在军营的包围下,手挽手唱起了这首主张人民当家做主的歌曲。如今这首歌曲在葡萄牙已经成为了革命的标志。在这个不正常的信号后,一些敏锐的市民们开始彻夜难眠,难道今晚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在焦虑的等待后,凌晨4点,第一则广播传来。紧张过度的播音员僵硬地播报了一则爆炸性消息,今天凌晨3点,武装部队运动已经发起了行动,他们将结束这个国家的威权统治,请全体市民安静地待在家中,避免误伤。
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早已难眠的里斯本躁动了起来。随后,广播以每小时一次的频率向听众播报进度。中午11点45分,无数的葡萄牙人终于听到了播音员说出的那句万众期待的话语,民族解放的时刻终于来临。
虽然广播中屡次要求居民在家中等待,但狂喜的里斯本市民们纷纷冲上大街,簇拥着MFA的部队开始游行。此时正是葡萄牙康乃馨盛开的季节。在各国媒体的镜头下,一则消息立刻传遍了全球,欧洲国家葡萄牙爆发了康乃馨革命。
衰落的帝国
大家好,我是。
对于欧洲各国的经济状况,有一个简单的规律。在欧盟内部,东欧比西欧穷,南欧比北欧穷。而在欧洲中众多的欠发达地区中,葡萄牙是西欧中非常显眼的一块。时至今日,葡萄牙人均GDP只有2.5万美元左右,跟中国南京水平差不多。作为一个西欧国家,葡萄牙堪称西欧经济的地板板。
作为大航海事业的始发者,很多人会好奇,葡萄牙究竟是如何混到今天这步的。
葡萄牙,欧洲西南部国家,面积约为9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半重庆。目前人口约1000万,相当于三个半重庆。在历史上,葡萄牙曾经是罗马帝国的势力范围,基督教从此在此扎根。公元8世纪初,阿拉伯人北伐征服了一比利半岛,伊斯兰教进入了欧洲。但是欧洲的基督徒们并没有放弃抵抗。从公元718年开始,在教会的支持下,欧洲的基督徒们发起了收复失地运动,力求把穆斯林赶出一比利半岛。
这场收复失地运动时间不短,从唐朝的开元六年开始,一直打到大明洪治五年才算结束。而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国家也是随着收复失地运动的进行而逐渐成型的。对于一比利半岛来说,收复失地运动的影响极为深远,因为这场战争不仅是为了收复失地,更是一场宗教战争。随着战争的胜利,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的基督徒们从此有了一个共同的观念,上帝是咱自己人,他老人家一直在罩着咱。
这种观念深深地影响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历史。由于认为自己是被上帝眷顾的子民,老天爷太神奇了。这里的基督徒们由此有了强烈的宗教使命感,他们开始热衷于传教,力求播撒上帝的福音。具体到葡萄牙,他们的情况更特殊一点。
在历史上,为什么葡萄牙人开始了大大航海运动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卷不动了。
在驱逐了穆斯林后,葡萄牙也向封建制发展。可是当国王准备封赏贵族和骑士时,就尴尬地发现自己没得封。由于地域狭小,有限的土地又大部分是教产。葡萄牙国王根本没什么土地可以分给手下人。由于上帝在葡萄牙也算有些薄面,因此也没人提出敢打教会的土豪。所以从骑士到农民,很多人都是失业状态。整个葡萄牙都是地理的活没人干,屋里的人没活干,干活的地理没活人,活的人又没地。所以只能向外发展了。
葡萄牙向东是西班牙,不用想,肯定打不过。南边的穆斯林热烈交织了很多年,也没有什么收获。所以唯一的发展方向只有海洋。于是在王室和教会的支持下,一大批航海家开始出海。这群人出海,一方面是为了寻找财富,另一方面是为了传教。
作为第一波探索蓝海的国家,葡萄牙很快获得了先发红利。东到中国澳门,西到巴西,南到非洲南部等大片区域,从此成为了葡萄牙的势力范围。葡萄牙人成功垄断了海上贸易,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全球性的殖民帝国。
靠着大航海的发现,大量的香料宝石等商品被葡萄牙人带回欧洲。面对汹涌而来的财富,葡萄牙人的心情,那真是四五年的光岛,美炸了呀。
起初英法德等大国,对葡萄牙的小玩意儿看不上眼,法国国王还曾经嘲笑过葡萄牙国王是杂货店之王。可是随着殖民带来的财富逐渐展现出来,欧洲各国纷纷意识到产业升级的时候来了。
本来卷爆棚的欧洲人立刻决定迭代传统旧有打法,串联赋能新兴赛道,重组行业生态格局,权力布局蓝海验证值。从此,葡萄牙人的倒霉史开始了。
葡萄牙人之所以能够开启大航海时代,本就是因为卷不过欧洲国家才去捞偏门。当欧洲大国开始下场后,葡萄牙迅速失去了垄断优势,殖民收益锐减。更糟糕的是,过去赚钱的时候,葡萄牙人也拿钱没干正事,而是用来供养了贵族的奢侈生活和打宗教战争。现在当形势变化后,整个国家一下子就不会玩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葡萄牙的国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下去。1755年万圣节,一场超强地震袭击了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地震海啸和火灾瞬间夺去了十万人的生命。面对着地狱般的景象,葡萄牙人不得不怀疑,上帝是不是不向着咱们了。
事实证明这个猜想可能是对的。在接下来的几百按年里,无数的仁人志士也曾想过拯救葡萄牙,但每次都被历史无情打断。比如拿破仑征服,比如巴西独立等等。到了1890年,列强瓜分殖民地的柏林会议召开时,葡萄牙已经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在两年以后,自不量力的葡萄牙政府正式宣布破产了。
而且这只是葡萄牙的第一次破产。1902年,葡萄牙再次宣布破产。1908年,葡萄牙国王和王子同时遇刺身亡。刺客被抓后说自己没啥图谋,就临时起义决定整死国王。两年以后,葡萄牙第一共和国建立,葡萄牙正式迎来了共和时代。
然而走向共和的葡萄牙政坛依然不太稳定。在第一共和国存在的16年中,葡萄牙总共换了九任总统和45届内阁。杜敏加跟它一比都算是国泰民安的。欧洲流行的各种思路在葡萄牙试了一遍,但百姓生活毫无起色。
直到1925年,我们讲过的金融大师雷斯先生给了世界一点小小的葡萄牙震撼。雷斯用假钞成功团结了葡萄牙各派,让大家一致决定推翻政府。1926年,军队发动政变,推翻了第一共和国,葡萄牙从此进入了军政府时代。
然而军政府的稳定却并没有为葡萄牙带来了繁荣,反而为葡萄牙带来了一位20世纪最古怪的独裁者,安东尼奥萨拉查。
哲学王萨拉查
多年以来,对于如何评价萨拉查,始终是葡萄牙人中一个争议很大的问题。但有一点是无论萨拉查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会认同的,就是萨拉查先生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1889年,安东尼奥德奥利维拉萨拉查出生在葡萄牙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在他出生的时候,父亲40岁,母亲36岁。对现代人来说,这算是中年得子,但是在当时人均寿命不过四五十岁的葡萄牙来说,萨拉查的父母生他的时候,几乎等于土埋没。
萨拉查的母亲是一个上进的女人。在那个任军贪交意义的小村庄里,萨拉查的妈妈居然让五个孩子全都读了书。作为家里的老默,萨拉查上面有四个姐姐。也许是这种成长于妇人之手的环境影响了他。从很小的时候,萨拉查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就跟我一样,沉默寡言,自卑内敛。
在邻居的眼里,萨拉查是个极度害羞的孩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沿着铁路独自漫步思考,这个习惯他保持了一辈子。11岁那年,家里为萨拉查争取了一个维赛武神学院的名额。从1900年开始,萨拉查在神学院里读了八年书。
在神学院里,年轻的萨拉查很受欢迎。由于气质好,文化高,一副阴柔笑貌也比较儒雅随和。每一个认识萨拉查的人都认为这个小伙子是一位杰出的青年才俊。但是却没有能够观察到萨拉查世界观的变化。在神学院保守封建的环境里,内向的萨拉查逐渐成为了一名禁欲主义者。
比如萨拉查认为食物的作用是提供营养,追求美食属于浪费。房子的作用是为了遮风挡雨,追求豪宅也属于浪费。相比于精神需求,物质的享受是不值一提的。从现代人的角度看,这一套理论虽然看起来很反人性,但仔细想想,其实也确实是挺反人性。
在萨拉查上学的时候,葡萄牙正进入一个波波生机,万物井法的状态。1908年,在国王和王子遇刺后,萨拉查充满同情的给幸存的王子曼牛埃尔写了一封公开信。由于文笔极佳,这封信在当时引起了很大反响。从此开启了萨拉查的建政之路。
1910年,萨拉查进入科英布拉大学学习法律,并在四年后以接近满分的成绩毕业。在之后,他用拿到了博士学位,并且被提拔为了教务长,成为了葡萄牙教育界响当当的响当当。
但是此时的葡萄牙人关注萨拉查,却并不是因为他的教育工作,而是因为萨拉查经常在报纸上谈论经济。此时的葡萄牙经济早已荡起回肠,那么既然萨达过时有如此高论,很多人都认为经济的摊子应该由萨老师阿普一下。在众人的劝进之下,1921年,萨拉查决定成为明阿普主。不对,决定参加一次议会选举。
然而第一次进入议会,萨拉查就目睹了葡萄牙议会日常的武斗。在武德充沛的葡萄牙议会里,八神来了也得挨个经验。
当看见的议会下的学者萨拉查落荒而逃。从此以后,萨拉查产生了一个认知,民主救不了葡萄牙。这群人重整们在一起,怎么能够好国家呢?
没过多久,萨拉查就目睹了雷斯先生的金融奇迹和葡萄牙军队的踢刀上落。在军政府上台后,萨拉查曾经担任了五天的财政部长,就因为军政府不授予他实权而辞职了。但在两年之后,由于葡萄牙经济的彻底崩溃,1928年1月,新总统卡尔莫纳再一次邀请萨拉查担任财政部长,并且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承诺。作为财政部长,你可以自由否决所有政府部门的支出,包括我们军方。
对于葡萄牙人来说,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萨拉查接下了这个任命,并且很快拿出了自己的计划。其实萨拉查的招数并不稀奇,无非开元节流两下。在开元方面,萨拉查决定征税,只不过在他的海量论金计算后,增税的部分落在了富裕群体和殖民地人民头上。而在节流方面,萨拉查为财政开支画出绝对的红线。他大幅缩减教育预算,冻结职员的工资。
由于总统的坚定支持,萨拉查的两项计划都执行的很好。靠着开元节流,萨拉查成功让葡萄牙在1928财年一转颓势。不仅没有赤字,甚至连变成废纸的货币都稳定了下来。这对于葡萄牙来说,堪称空前的拯救。一时之间,萨拉查被大家誉为祖国就是主,称他是解救国家的一碗良药。
事实证明,萨拉查确实是良药,因为能接受他的国家多少都沾点大病。
随着国家经济的逐年好转,萨拉查的权力也越发稳固。在葡萄牙政坛中,萨拉查是一个罕见的存在。因为无论是文人政客还是教会军头,每方都认为萨拉查算是半个自己人。因此虽然总理轮流转换,萨拉查这个财政部长却稳如磐石。
1930年7月,财政部长萨拉查终于神功大成,正式就任了葡萄牙的第一百任总理。但是担任了总理的萨拉查却把自己变成了葡萄牙的真正统治者。上台以后,萨拉查修改了法律。新法律建立了一个复杂的权力结构。葡萄牙总统按时选举,但总理只需总统任命即可。
而萨拉查很快扫清了葡萄牙的所有党派,然后成立了一个号称非政党的组织,叫做国民联盟。这个组织控制了议会,进一步控制了总统的任命权。所以总统成为了总理萨拉查的傀儡。因此从1933年开始,安东尼奥萨拉查就成为了葡萄牙真正的掌权者。
那么大权在握的萨拉查,他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对于自己的主张,萨拉查曾经进行过自我阐释。我们反对一切形式的国际主义、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工团主义,反对阶级斗争、世俗主义,反对农奴制。简单的说就是左反共,右反资,前反现代空想派,后反沙俄农奴制。萨拉查的主张堪称政治界的八宝炮。
那么反一切的萨拉查究竟在追求什么呢?对于自己所构想的社会,萨拉查称之为新国家体制。
新国家体制
谁也无法否认萨拉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只不过他的理想与跟他同时代的其他人是迥然不同的。在后世的评价里,一般认为萨拉查在葡萄牙建立了一个法西斯政权,但这种评价其实是不全面的。从形态上看,萨拉查政权确实像个法西斯政权,但在精神内核上,葡萄牙和德意大力的底层逻辑是完全不同的。
要理解萨拉查的新国家体制,首先要了解它诞生的背景。在萨拉查的前半生里,他见证了国王横死街头,各大政治派别将葡萄牙当作一片试验田,政府如走马灯般的下台。他的前半生经历了44届政府和21次革命。由于政坛极不稳定,葡萄牙的噩梦在欧洲其他地方成为了一个笑话。而在政治之外,葡萄牙贫穷落后到几乎可以参加非洲大区的评比机制了。成年人里文盲比例接近七成,几乎没有重工业。在广大的农村,众多农民的生产生活方式与中世纪无异,很多农民连鞋都没得穿。
在20世纪,混乱落后的国家不少,在这些国家里,有人资本主义,有人封建复辟,有人共产革命,有人政教合一。而萨拉查的主张却与其他人都不同。萨拉查选择的道路叫做中央集权的劳资协会主义。说的更简单一点,他的主张叫做合作主义。
所谓合作主义,该思想起源于19世纪末的天主教知识分子,主张的是在各行业内建立行业协会,通过协商来解决劳资矛盾。这样阶级斗争就能在协商中消弭于无形了。听起来这和意大利法西斯执行的经济体制颇为类似。但萨拉查选择的合作主义思想与意大利法西斯的不同的之处在于,法西斯所追求的是以极端民族主义为背景的复兴强兵。但萨拉查选择合作主义的动机却并不是极端民族主义,而是天主教。
作为一个极度保守的天主教知识分子,面对着混乱的国家,萨拉查认为极度的混乱需要极度的稳定来治愈。那么葡萄牙在什么时候最稳定呢?就是在中世纪。在教会和强权的统治下,地主贵族和佃农们各安其所,这才是上帝为人间安排的最好的自然秩序。
如果说在20世纪主张君主复辟的人是49年加入国军的话,那么萨拉查这一套理论基本等于在49年加入清军。
纵观萨拉查一生,他从未提倡过法西斯式的种族主义。与此相反,葡萄牙在二战中成为了犹太人在欧洲最重要的避风港。萨拉查在葡萄牙的主张既不民粹也不仇外,他所希望的是葡萄牙人重拾伟大的民族道德,我们这个国家曾经是上帝的使者呀。
萨拉查认为,葡萄牙历史上最伟大的时代就是团结自主,不计回报的向世界传播上帝福音的时代。葡萄牙人应该重拾上帝安排的自然秩序。因此萨拉查掌权后就提出了自己的政宣口号,上帝、祖国、家庭。
如果生在中世纪,萨拉查应该会成为一名圣人。作为国家的独裁者,萨拉查终身保持了虔诚的信徒的生活。萨拉查一生中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饮食穿着都相当简朴,也几乎没有什么财产。他把所有精力几乎都投入在工作和学术上,其勤政程度几乎可以与我相比。他羞涩内敛,很少见客,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在空闲时间,他愿意一个人种植花园和冥想。
作为掌管葡萄牙40年的独裁者,萨拉查一生都未曾为自己和家人谋求过任何私利,以至于在很多人看来,他们都不理解萨拉查追求权力是为了什么。
萨拉查认为自由主义是国家的敌人,追求自由更是胡搞乱搞。那自由女神天天在那杵着一动不动,它真的自由吗?为了追求自然秩序,萨拉查在葡萄牙各行各业中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协会。这些行会严格框住了葡萄牙经济的方方面面。在葡萄牙,萨拉查成功实现了一种没有计划的计划经济。
根据合作主义思想,在葡萄牙,无论是新建新厂还是变更产品,都必须由协会和政府批准。比如在40年代,曾经有人在葡萄牙开了一家小麻绳厂。生意很不错,一度成为了美国军方的供应商。后来随着美军参战,订单越下越大。厂子决定扩大产能,申请扩建工厂。
然而葡萄牙政府很快否决了这一要求,不行,今年的扩建指数已经用完了,明年请早吧。作为甲方的美军懵了,从来没听过有钱不赚的工厂。美军给老板出主意,要不你生产点塑料绳,我们也愿意买,换个领域政府应该可以批吧。报告又打上去了,很快得到批复,不行,制造塑料绳是另一家公司专营,你不能跨协会经营,让美军跟他们买吧。
在這種環境下,葡萄牙要實現現代化顯然是極其艱難的。但是這也許正是薩拉查想達到的效果。在非洲,蒙博托曾今在烏干達政權倒塌後得意洋洋的自誇,他說剛果從不修建公路,因為公路會加強各地的聯繫,這樣會破壞舊有的統治秩序。而薩拉查的想法也許與蒙博托相同。
现代化带来了新阶级,而新阶级是会带来新改变。所以萨拉查对于发展重工业没什么兴趣。他对葡萄牙工业的定位就是初级加工工业。至于更高级的产业,交给外国资本就好。基于这个需求,萨拉查治下的葡萄牙教育体制堪称举世无双。
在过去的葡萄牙,文盲率极高。萨拉查对扫盲运动下了大力气。到60年代,葡萄牙的儿童入学率已经达到了97%。但是除了扫盲之外,萨拉查却不让人民接受更多教育。因为这样的文化就足以成为工人了。在萨拉查治下,中学成为了百姓不敢奢望的高级学府,只有富裕家庭才能负担得起高昂的学费,而大学更成为了传说般的存在。在四五十年代,800多万人口的葡萄牙每年只有4000多名大学毕业生,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权贵子弟。
是的,虽然萨拉查本人的生活极其严朴,但葡萄牙实际上是存在着一个庞大的权贵阶级的。当时的英国媒体称之为,一个苦行僧在前台表演,一群人在幕后腐败。
由于这种奇葩的合作主义经济体制,葡萄牙企业纷纷各显机能,游说贿赂无所不为,很快形成了一大批垄断企业。以葡萄牙最大的法布里埃尔联合公司为例,该公司垄断了石油水泥纺织品饮料化肥保险银行造纸旅游采矿殖民地农业电气工程等一系列产业。三星跟它一比都算是业务线间接的。
由于权力寻租空间巨大,葡萄牙高官的生活以豪奢荒淫而闻名。1967年,意大利媒体报道了一篇讲述葡萄牙高官生活的文章,叫做《部长花园里的洛丽塔狩猎》。当你了解了这些内容后就会发现,这些葡萄牙权贵的荒淫程度,这是美元中间接接物,也不要个逼脸了。跟他们相比,爱普斯坦的生活都算是自律检点的。
在统治阶级如此荒淫的时候,葡萄牙百姓的日子却一直保持在西欧地板的水平。由于缺乏正常的劳资关系,葡萄牙工人的待遇低到了周扒皮看了都摇头。协会已经给了你们工作,你们还想要工资?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是吧?
当年欧洲标配的工人福利在葡萄牙虽然不能说是应有尽有吧,至少也可以说是一点不沾。作为接受过马歇尔计划援助的西欧国家,葡萄牙的很多工人家庭也就是温饱水平。而农民们的境遇更加悲惨,他们甚至连地理种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由于农业税实行保底制,赶上天灾减产,农民们还要给政府倒赔钱。
在政府层面,萨拉查继承了过往量入为出的财政思维,在一个落后国家里执行了绝对的无杠杆财政。在他的治下,葡萄牙货币异常稳定,财政年年盈余,绝不多花一分未来的钱,绝不搞提前建设。除了修建了一些用作外贸的港口路桥外,首都里斯本成为了欧洲最古典的首都,看着虽然穷,但其实一点都不富。
直到60年代,通电的住宅都不超过三成,能用上自来水的人不到两成。由于过于落后,以至于很多人都对葡萄牙的状况提出,葡萄牙,请您爱一爱自己的人民。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可以想象,这样一个集合了苏联经济的僵化体制,韩国财阀的垄断特权,法西斯政权的自由剥夺,中世纪欧洲的宗教封建的国家,可想而知,便是有人不太支持的。
然而萨拉查之所以能够屹立政坛数十年而不倒,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手段,纳粹德国的镇压工具。从1933年开始,萨拉查就成立了国家监视与防卫警察,这是一群行动上的巨人。这支部队负责监视每一个葡萄牙人,他们建立了大批集中营,发明了种种别出心裁的酷刑。这支对标盖世太保的特务部队可以调查拘捕和处决一切政权的反动者。在仅有900万人口的葡萄牙,有超过7万名特务精英夜以继日地维护着萨拉查的统治。
总之,萨拉查治下的葡萄牙就是这样一个迥异于世界各国的奇葩国家。但是萨拉查执政的前半段,他在国际上的形象却不硬不差。这位由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加上博文强记,文笔一流,在很多观察家看来,萨拉查俨然像是柏拉图构想中的哲学王,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格独裁者。
而除了个人形象之外,萨拉查对于葡萄牙有一个无可争辩的贡献,就是他成功维护了葡萄牙乃至伊比利亚半岛在二战中的中立。
在西班牙内战中,萨拉查对弗朗哥鼎力支持。弗朗哥因此对萨拉查感激涕零。他对媒体说,我所知道的最完美最值得尊敬的政治家就是萨拉查。我认为他的智慧,他的政治意识和他的谦卑是非凡人格的体现。他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有的时候太过于谦虚了。
由于跟弗朗哥的良好关系,当二战开始时,萨拉查力劝弗朗哥保持中立,成功让伊比利亚半岛远离了战争的深渊。而由于传统的英普同盟,萨拉查又在战争中与英国合作,让葡萄牙在战后成功获得了马歇尔计划的援助。1949年,葡萄牙还成为了北约创始国。
直到此时,如何评价萨拉查还是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虽然在他治下的葡萄牙经济水平是西欧地板,但由于葡萄牙在过去也是西欧地板,所以也不算发挥失常。而且萨拉查在过去的时几年的时间里,保持了葡萄牙的政治稳定,成功让国家在二战中保持中立。虽然经济上依旧落后,但总的来说还是有发展的。应该说对于葡萄牙还是有很大贡献的。
然而二战后时代变了。在二战结束,反殖民主义成为了欧洲社会最强的主旋律。被苏支持的殖民地人民开始向殖民者发动猛烈攻击。对于反对殖民这事,两大强国的目标是相当一致的,双方打算美国治标,苏联治本,美苏合作制成标本。
在反殖民浪潮中,英国很快放弃了抵抗。法国挣扎了很多年,但也以失败告终。然而在英法殖民帝国全面崩溃的时候,美苏两国惊讶地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一个比法国更硬的国家,葡萄牙。
由于没有受到二战冲击,战后的葡萄牙还拥有安哥拉莫桑比克,东帝汶,葡属印度和中国澳门等众多殖民地。总面积超过200万平方公里。在全球反殖民的大潮下,葡萄牙殖民地的独立自然也是大势所趋。而面对这股历史洪流,萨拉查的态度只有一个字,不行。
其实萨拉查强硬的原因并不难懂,葡萄牙带着这么大的殖民地都混成西欧地板了,这要是没有了殖民地,这不得重返石器时代呀。
为了赖下殖民地,葡萄牙搞了一大堆理论支持,比如葡萄牙人天生适合热带环境,早就与当地人成为一家人了等等。但是对于这些屁话,可以迷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国际社会都在等待着谁对葡萄牙打响第一枪。很快,开枪的人就来了,他的名字叫贾瓦哈拉尔尼赫鲁。
最后的坚守
1947年8月,印马分治的方案公布。英属印度从此吹灯拔蜡。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英属印度的解体并不代表南亚次大陆的殖民历史结束,因为在南亚次大陆上,还有葡萄牙和法国的殖民地。
16世纪初期,葡萄牙人到达了印度西海岸。在这里,他们建立了一块殖民地,果阿。在之后,他们还占领了达曼和迪乌两块飞地。这几块总面积约为4000平方公里的小殖民地,曾经是葡萄牙贸易路线上的重要节点。
对于果阿地区,印度的独立领袖们天然认为果阿是印度的一部分。从30年代开始,尼赫鲁等人就开始支持果阿独立运动。印度独立后,印度政府立刻向葡萄牙提出谈判邀请,要求谈判收回果阿等殖民地。
对于尼赫鲁的要求,萨拉查发表了演讲,果阿是我们葡萄牙自古以来的殖民地,你印度共和国刚成立几天呢,就敢说是你的领土。果阿在地理上虽然属于印度,但在社会和文化上那是妥妥的欧洲。而且就算我退一万不讲,你也听不见,对吧?
在全球反殖民的大潮下,萨拉查之所以如此强硬,根本原因来自他的一个判断,他认为虽然眼下美苏在联手拆解殖民体系,但是用不了多久,美苏之间的矛盾就会高于他们的共同目的。只要葡萄牙挺到那时候,殖民地就能保住。
为了表示绝不让步,萨拉查正式宣布,把葡萄牙所有的海外殖民地都升级为海外省。我们葡萄牙没有殖民地,都是领土,谁打我就等于入侵本土。别忘了,也可是个北约国家。
按照北约协定,各国的殖民地不属于共同防御范围,但海外省则在理论上属于本土。虽然不知道美英对这种卡BUG行为是否认可,但作为一个理智的政治家,尼赫鲁还是克制了自己的行为。他对葡萄牙的殖民地进行了封锁,并且支持了民间武装分子收复失地,但却没有人亲自下场。
当国内的激进分子指责尼赫鲁软弱时,尼赫鲁说,我们对果阿的基本政策是以和平的方式。中国政府如果要无力解决澳门问题,只是小菜一碟,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我们也应该运用我们的智慧和力量来解决这个问题。
尼赫鲁对于果阿问题的克制,除了忌惮葡萄牙的北约身份外,更是因为尼赫鲁在内心相信果阿问题一定会和平解决。因为对于50年代的葡萄牙来说,果阿这种小地方早就失去了战略意义。连萨拉查自己在谈到果阿问题的时候,也谈的都是什么基督教使命这种抽象问题。说要保存西方文明在东方的小小火炬。
萨拉查也是个知识分子,他怎么可能真拿这种屁话当回事儿。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不会吧,不会吧。
1954年,法国和平让出了法属印度。而就在同一时期,面对非暴力抗议的印度民众分子,葡萄牙军警直接选择了开枪。数十名抗议者被打死,残暴的行径震惊了整个印度。1955年8月,印葡两国正式断交。
然而在印葡断交的三个月后,赫鲁晓夫就来了。在建国初期,印度的外交环境很差,但随着1955年万隆会议的召开,印度作为一个不结盟运动的大国,一跃成为了美苏之外的重要力量。
苏联开始对印兴趣大增。1955年11月,赫鲁晓夫正式访问印度。为了争取印度,苏顺宗在印度讲话,几乎句句说在印度人的心巴上。你们想要建设工厂吧,找我们,你们想要建设发电站吧,找我们。克什米尔是印度的一个帮。
在谈到果阿问题时,赫鲁晓夫运用了他特有的形象比喻。今天还有一些国家,像狮子一样盯在健康人身上。这里我所指的是葡萄牙。它不愿意退出果阿,不让这块当属于印度的领土从它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但是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果阿必将从外国的统治中解放出来,成为印度共和国的一部分。
在赫鲁晓夫的演讲之后,萨拉查慌了。你可以骂碎宗坏,谁敢笑我苏联菜。在赫鲁晓夫表态后,葡萄牙外交部长立刻找到了美国国务卿杜勒斯。苏联人说的话可是戳人肺管的呀。地球好天老大,他老二,你就这么干听着?
此时的美国正需要葡萄牙配合来建设军事基地。因此杜勒斯很快发表声明,坚决支持葡萄牙政府对保留果阿的要求,并且相信印度也会对此表示理解。在杜勒斯表态后,作为原教旨主义的帝国主义分子,丘吉尔是激动的对此大家赞扬。杜勒斯,你做的极对,极对。
看起来萨拉查确实利用了美苏矛盾。但他们想到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印度的身价在涨。随着不结盟运动的发展,第三世界的力量在世界上越来越强。美国意识到如果让苏联成功拉拢了印度,将会对美国的势力造成重大打击。
1957年,印度遭遇饥荒,苏联援助给了印度大批粮食,而美国此时不敢落于人后,也向印度提供了近20亿美元的援助。1959年,艾森豪威尔亲自出访印度。一个新兴国家印度一下子成为了美苏争相拉拢的对象。
当得到美苏两家的支持后,对葡萄牙的北约身份,尼赫鲁也就没有那么忌惮了。葡萄牙什么档次,我们印度人出了一辆火车,能把你全国人都拉走。由于形势的变化,印度开始考虑武力解决果阿问题。
时间很快来到1961年。这一年,由于非洲局势糜烂,葡萄牙在印度的军队被撤调到仅剩3000多人。身处印度的包围中,果阿的葡萄牙军队压力山大。1961年11月,果阿葡军把一艘印度客船误以为印军登陆艇,一通扫射后造成一死一伤。这一行动更加激怒了尼赫鲁。
12月10日,尼赫鲁向新闻界发表准战争宣言,葡萄牙延续在果阿的统治已不可能了。在这个关键时刻,美国站了出来。他们宣称,如果印度在果阿展开武装行动,美国将不会给予任何支持。这个话看起来像是在反对印度。但这好比泰森要暴打乔约翰,你发表声明说你不支持泰森,你得有责任吧。
1961年12月17日上午,经过周密准备,45000名印军开进果阿。他们要面对3000人的葡萄牙军队。萨拉查命令果阿的葡萄牙总督要战至最后一人,至少要坚持八天,老夫自会通过外交攻势让印军退兵。只不过萨拉查显然高估了葡军的水平。由于多年的和平,在萨拉查治下,葡萄牙军队基本算是拉拉队水平。比如由于后勤和前线对接的一塌糊涂,前方葡军给后方发暗号香肠,要求补给炮弹,结果后方真的送来一堆香肠。就这样的水平,要求葡军面对十倍的印军坚守八天,实属有点大可不必了。
开战26小时后,葡萄牙军队正式投降。此战,印军战死22人,葡军阵亡30人。印度成功收回了果阿。
在印度占领果阿后,葡萄牙在联合国上提出了强烈抗议,要求联合国安理会制裁印度。然而提案被苏联一票否决,气的萨拉查从此郁郁了。他威胁要退出联合国,因为你们都在针对我。
在印度行动当天,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恰好在印度访问。这位主席在每个场合都称赞印度的行动是正义的,合法的,是苏联人民支持的。他那温暖话语和帅气形象给斯印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这位苏维埃主席就是当时还没上位的尼利勋宗啊。
无论如何,靠着这一场并不激烈的战争,印度成功从葡萄牙手中收回了果阿,完成了对这个世界最小帝国主义国家的碾压式胜利。虽然这场胜利的获取并没有什么难度,但印度政府和媒体对此极为兴奋。印度媒体称之为我们最得意的时候。连尼赫鲁本人也因此认为自己是目光似孔明,打量赛张飞啊。作为一个名目张胆的领导人,他敢于挑战任何对手了。于是两年以后,他向东方的邻居发起了挑战。只不过那一次的结局将与他的想象有一些小出入。
而作为战争中的失败者,葡萄牙人的心态就更加悲剧了。
最后的谢幕
果阿战争的失败向全世界展示了葡萄牙的虚弱。萨拉查却依然是关了信号看地图,找不清自己的定位呀。对于殖民地问题,萨拉查依然不肯退让。在非洲局势恶化之后,萨拉查聚集了20万大军,耗费一半的国库,开始了三征安哥拉。
由于军队建设稀烂,很多葡萄牙军队是拿着二战甚至一战的武器在镇压拿着AK47的独立军,伤亡极为惨重。几年下来,整个葡萄牙都传唱着无相非洲浪死歌。由于连年征兵,国库空虚,萨拉查又不愿举债,因此葡萄牙军队的待遇一降再降。
为了解决军人待遇,萨拉查居然要求青年军官去入赘国内的有钱人家。能想出这种碳基生物想不出的法子,可见是真没办法了。
在萨拉查的穷兵黩武之下,为了摆脱贫穷和兵役,10%的葡萄牙人润向国外。整个国家的根基已经动摇。随着国事连年衰退,萨拉查终于感觉到了变化。他对身边的人说,我死之后,新国家这套体系怕是没法存在了。
1968年8月3日,79岁的萨拉查在自己的住所里摔倒了,头部遭到重击。本来接受治疗后,萨拉查感觉一切良好,然而9月16日,他却突然中风,陷入了昏迷。
在萨拉查陷入昏迷后,早已被他架空的总统终于发挥了作用。在向医生确认萨拉查的健康已经不可逆转后,总统任命马塞洛卡埃塔诺接过了葡萄牙总理的职位。萨拉查对葡萄牙的统治结束了。
接替萨拉查的卡埃塔诺是萨拉查的心腹之一。虽然卡埃塔诺励图改革,但葡萄牙人对无休止的战争早已忍无可忍。六年以后,葡萄牙军官发动了康乃馨革命,终结了这套复古的新国家体制,放弃了海外殖民地。
康乃馨革命后,葡萄牙终于融入了欧洲大市场,经济一路增长,成为了一个美丽的旅游国家。如今的葡萄牙虽然号称发达国家守门员,但无论从任何角度,今日的葡萄牙都绝对与贫穷不沾边了。
但是萨拉查呢?在解雇萨拉查的时候,每个人都认为萨拉查已经命不久矣,但是谁也没想到,一段时间以后,萨拉查居然从重昏中重新清醒了过来。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斯大林身上,那毫无疑问是恐怖片。但由于萨拉查内敛自卑的个性,他的朋友们成功欺骗了不爱出门的萨拉查,共同演出了一场现实版的再见列宁。
清醒过来的萨拉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剥夺了权力。在他的身边人的配合下,继续在房间里又虚拟的统治了葡萄牙两年。为了增加可信度,萨拉查的亲信和朋友们甚至为他定制了一份《顺天时报》。在这些假的报纸和电视节目里,他们展示了在萨拉查的治下,葡萄牙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而年已八旬的独裁者萨拉查,就这样在一间小屋里继续心满意足地大展着他心中的梦想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