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小国是怎么实现赛博朋克的？【奇葩小国03】

序章：离谱的现实

你好，我是雇佣兵，我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请问在上战场之前，我能不能...

大家好，我是小约翰可汗。

2010年，史泰龙的动作电影《敢死队》上映。

对于这部全程突突突的电影，大家对它的剧情没有什么关注，毕竟这部电影的剧情太扯了。里面的反派是一个割据小岛的小军阀，这个小岛自成一个国家，国家的总统实际上是美国前特工挟持下的傀儡，而史泰龙等几个雇佣兵在岛上一顿突突突，就把这个小国的政府推翻了，还连带着干掉了那些太上皇一样的美国特工。

几个雇佣兵推翻一个国家，这怎么可能呢？

实际上，每当我们觉得艺术作品中编的故事太离谱的时候，现实都会狠狠地给我们一个大嘴巴子，告诉你，现实永远是最离谱的。

接下来我要为大家讲述的，是一个横跨三十余年，在亚欧大陆发动二十几次政变，在同一个国家推翻四届政府，当了十几年太上皇的雇佣兵的故事。

为了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请大家提前把离谱打满公屏。

雇佣兵生涯的开端

1929年，一个叫吉尔贝勒布尔若的男孩出生在法国波尔多。在他的一生中，他一般被称谓鲍勃德纳尔，这是他十几个化名中最常用的一个。由于用得太久，以至于人们都忘记了，他本来的名字叫布尔若。

德纳尔的家庭是一个武德充沛的家庭。他的父亲是法国外籍军团的创始人之一，叔叔是一名航海家。这样的家庭自然不会生出什么老实孩子。

与其他同学不同，小德纳尔从小就期待着自己将来能够出人头地，过上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幸福日子。对于他来说，和平是一种折磨，在家乡的日子是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1948年，刚满19岁的德纳尔就报名参加了法军，参加了法越战争，驻守国阿尔及利亚。

1952年，德纳尔从军队退役，成为为了法属摩洛哥的一名反恐警察。

但是一个生来就要捣乱的人，怎么可能安心当警察呢？德纳尔这个反恐警察当得不仅不反恐，反而加入了恐怖组织。他在卡萨布兰卡加入了右翼恐怖组织，企图刺杀法国左翼总理孟戴斯，没有成功，被判处了一年徒刑。

出狱后，德纳尔回到了法国，为了谋生卖起了卫浴用品。这对他来说简直比蹲监狱还难受。

直到1961年的某一天，德纳尔在一家咖啡馆卫生间的地板上，捡到了一张报纸。报纸上讲述了比利时雇佣兵在刚果烧杀抢掠的故事，以及刚果加丹加省矿场招募雇佣兵的广告。德纳尔顿时豁然开朗，这不就是我向往的生活吗？

1961年年末，德纳尔到达了刚果，开始替矿主护矿，和当地的农民武装进行友好交流。

在德纳尔与农民武装友好交流的同时，刚果内战爆发，德纳尔毅然决然地决定参与其中。

刚果内战堪称20世纪波及面积仅次于一战二战的微型世界大战，全球各国皆有牵扯。由于过于复杂，我们这期先不展开。简单的说，德纳尔作为雇佣军，一开始效力于刚果合法的卢蒙巴政府，但很快跳反，转头刚果割据军阀冲伯，打出了相当不错的战绩。

可惜冲伯集团最终被军阀蒙博托发动政变推翻。德纳尔等人在这个阶段中，与蒙博托结下了梁子，被赶出了刚果。

1968年，心有不甘的德纳尔带领着100名手下，从金巴布韦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刚果，企图一举击杀蒙博托。而蒙博托军队则以火炮回击，自行车部队自然干不过炮兵。德纳尔本人也在战斗中腿部中弹，落下了终身残疾。

骑着自行车搞政变，听起来像段子一样，但这在非洲大陆上并不算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在非洲，搞政变是一件门槛几乎无限低的事情。

当年卡扎菲搞政变时，自己在班加西带着车队，企图劫持班加西电台。由于找不到电台位置，绕来绕去把后面的车甩丢了，丢下卡扎菲成为了光杆司令。在首都的黎波里，卡扎菲的助手想要控制军营，由于没人接应，是自己下飞机以后打出租车去的，结果因为太过紧张，把枪支弹药落在了出租车上，两手空空的到了军营后一连懵逼。所以，骑着自行车搞政变，这在非洲都不叫事。

而且，非洲门槛最低的一次政变，发生在2015年，这里我们埋一个包袱，下期讲。

值得一提的是，德纳尔的对手蒙博托也是个妙人，一直被视为20世纪非洲三大暴君之首。热衷于把政府化名册当开心消消乐玩。我们以后会专门讲讲他。

跟蒙博托的对抗为德纳尔积攒了很大的名声。在刚果战争的前后，德纳尔的雇佣兵集团不断受到来自全国各地的offer。

1970年，他试图推翻几内亚政权。

1977年，他在贝宁策划龙虾行动，试图推翻贝宁政府。

在前后十几年时间里，他们相继卷入也门、尼日利亚、贝宁、加蓬、津巴布韦、安哥拉等各国的战争。整个非洲大陆可谓是时时敲锣，处处有他。从达喀尔到拉各斯，他的恶名无人不晓。

他时而支持政府，时而反对政府，有时搞政变，有时搞暗杀。但他并不只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在他的行动背后，人们往往能看到法国政府的影子。

后来在德纳尔退休之后，人们统计他一生中，累计在十几个国家发动20多次政变，带着几十个手下把非洲搅了个翻天覆地。

科摩罗的太上皇

而德纳尔的高光时刻，是从1975年开始的。因为在那年，他找到了一生中的应许之地——科摩罗。

1975年，科摩罗独立了。如果说我们之前讲过的阿尔巴尼亚多少还算有点知名度的话，你要是知道科摩罗在哪，那只能说兄弟你真不是一般人。

科摩罗位于非洲大陆东侧的海上，是印度洋上的一个群岛国家，由四个群岛组成。截至2018年，总人口约80万，总面积约220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

我之前说过，阿尔巴尼亚的体量差不多相当于半个通辽，而科摩罗的体量甚至比阿尔巴尼亚还小了一个量级。人口跟通辽市科尔沁区人口差不多，面积只相当于科尔沁区的三分之二。拿到中国来，也就是个县的水平。

今年年初新冠疫情时，科摩罗还向中国捐赠了100欧元，以感谢中国对他们多年来的帮助。

科摩罗原本是法国殖民地，1975年获得独立，第一任总统叫艾哈迈德阿卜杜拉。

1975年科摩罗刚刚独立时，德纳尔收到了一份offer。科摩罗高官萨利赫花重金雇佣德纳尔，邀请他来科摩罗推翻阿卜杜拉。这种活对于德纳尔而言，实在是轻车熟路。

1975年8月，和萨利赫联手的德纳尔，带着几十人来到科摩罗，驱逐了阿卜杜拉，让萨利赫成为了科摩罗的实际掌权者。

然而，拿到酬金的德纳尔，回到巴黎歇了几年。直到1978年，一个人找上门来。

德纳尔一瞅，呦，这不是阿卜杜拉吗？

虽然阿卜杜拉的总统位子是被自己推翻的，但生意是生意，德纳尔并没有拒绝与阿卜杜拉见面。两人谈话后，阿卜杜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希望德纳尔能帮助他推翻萨利赫，让自己重回科摩罗。

虽然是雇佣兵，但是对于这种推翻原雇主的offer，德纳尔还是犹豫了一下。他推脱说自己也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可当阿卜杜拉提出600万美元的酬金时，德纳尔立刻就心明眼亮了，大哥，原来你才是好人呐。

于是，当年的对手变成了如今的伙伴，德纳尔决定重回科摩罗。

阿卜杜拉也许不是好人，可是继任者萨利赫确实是个坏人。这个篡夺者在岛上干尽了荒唐事。他派了一名15岁的少年去管警察局，这个小孩接任后，将科摩罗所有的国家档案全部烧毁。

萨利赫本人非常迷信，岛上一个巫医告诉他，他最终会被一名牵着黑狗的白人杀死。于是他就下令杀绝了科摩罗所有的黑狗。我就奇了个怪了，黑狗也不是啥珍稀物种，你把岛上的黑狗杀绝了，人家就不能从外面带了？

在这种荒唐总统的统治下，科摩罗的政权自然是很不稳固的。德纳尔没费什么力气，就策反了萨利赫的卫队长。

1978年5月，德纳尔带领46名手下，驾驶一艘渔船从欧洲出发，远渡重洋，于5月13日晚到达了科摩罗群岛。

一行人到达岛上以后，立刻行动。在内应的接应下，悄悄地包围萨利赫的宫殿，并到达了萨利赫的卧室。德纳尔到达王宫时，萨利赫正在和两个12岁的少女快乐的做人运动，一边抽大麻，一边看不可描述的电影。德纳尔敲了敲门，确认萨利赫在里面后，冲了进去，逮捕了这个昏君。

这场推翻一个国家政权的战斗，只持续了三个小时。十名科摩罗士兵被杀，而雇佣兵们唯一的损失，是一名士兵在战斗中扭伤了脚踝。

两周以后，萨利赫被处决，德纳尔和手下们拖着萨利赫的尸体游街，而他的身边就带着自己的黑色阿尔萨斯牧羊犬。

对于科摩罗来说，一个新时代到来了。

雇佣兵共和国

推翻萨利赫后，阿卜杜拉重回总统之位，而德纳尔也开始了它的新生活。

之前说到，阿卜杜拉为了让德纳尔帮他，除了许给他600万美元的高薪，还答应了德纳尔另一个条件，将最有实权的两个部门——国防部和交通部，交给德纳尔完全掌管。

在政变成功后，阿卜杜拉虽然当上了总统，但德纳尔则成为了科摩罗的太上皇。他被授予国防和交通事务的全权，并授权组织和领导总统卫队。他的几十名佣兵手下担任了各级军官，人人加封，个个进爵。

而德纳尔本人，更是过上了帝王般的生活，被科摩罗人称作白人酋长。他为自己建了一座占地1800英亩的豪华庄园，配备了300多名佣人。庄园里光豪华汽车就有60余辆。

同时，为了合法的多娶几个老婆，按名义上皈依了伊斯兰教，前后共娶了六个老婆。

但更重要的是，在德纳尔的领导下，科摩罗成为了一个大型的雇佣兵基地。德纳尔在岛上招兵买马，将科摩罗作为总基地，向非洲各国派出雇佣兵，发展自己的雇佣兵业务。

他在科摩罗成为了一万富翁，名下光跨国公司就有七个。德纳尔让这个非洲岛国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为公司服务的国家。

谁能想到在20世纪80年代，赛博朋克的构想，竟然在非洲实现了呢？科摩罗堪称非洲夜之城。

德纳尔这样的行为惹怒了非洲各国，非洲各国坚决拒绝承认这个由白人控制的国家。

就这样，德纳尔在科摩罗折腾了整整11年。

1989年，忍无可忍的阿卜杜拉总统，在南非的压力下，终于决定要赶走德纳尔。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国宴宴请德纳尔，准备杯酒释兵权。

在国宴上，阿卜杜拉对德纳尔说：“你是以一个民族英雄的身份走的，你可以昂起头来，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到科摩罗，但请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来。”

阿卜杜拉说完以后，自己都被感动了，想起德纳尔就要走了，心里有些唏嘘。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要走的不是德纳尔，而是他自己。

几天以后，1989年11月27日凌晨，阿卜杜拉总统在自己的床上被人枪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场谋杀是德纳尔在的指示。

阿卜杜拉这死，彻底惹怒了科摩罗人民，他们纷纷上街，要求德纳尔和手下滚出科摩罗。

非洲各国纷纷发来强烈抗议。在舆论压力下，法国政府不得不出动3000多名官兵，将德纳尔一干人等驱逐出科摩罗。

德纳尔一家被法国政府用C-130运输机接到了南非避风头。

德纳尔一家在南非待了三年，在1993年在南非被指控阴谋在贝宁发动政变。一家人又迁往法国，此时他已经64岁。

德纳尔回到法国以后，非洲各国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觉得这位年过花甲的老雇佣兵终于要离开非洲了。

事实果然如此吗？

最后的政变与落幕

在南非的几年，德纳尔每天都在计划回到科摩罗。即使后来回到法国后，他也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

1995年9月27日夜晚，66岁的德纳尔带领30多名雇佣军，乘坐橡皮艇重回科摩罗。这一次，他又很轻松的成功了。佣兵们轻松占领了科摩罗的机场、军营和电台，把年过80，颤颤巍巍的乔哈尔总统从床上拖了下来。第二天早晨，德纳尔已经完全掌控了国家。

德纳尔的归来让非洲各国大跌眼镜。各国纷纷进行了最强烈的抗议。法国总统希拉克严厉谴责了这次行动，并在10月4日组织了由数百名特种部队和军舰组成的联合部队，包围登陆科摩罗。

经过一场简短，但并不激烈的战斗，法国军队逮捕了德纳尔和他所有的手下。

按照正常的剧本，这回德纳尔总该被绳之以法了吧？

然而，德纳尔回到法国后，就开始等待法庭的判决。1996年，在阿卜杜拉总统的谋杀案中，德纳尔被判无罪。

2006年，他和26名手下因入侵科摩罗被判处五年监禁，但被缓刑执行，理由是年龄过大，身体不好。

经过一大堆的法律程序，德纳尔最终也没有坐过一天牢。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如德纳尔自己所说，自己多年来的行动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官方的授权，但法国政府在暗示里的点头是有的。比起雇佣军，他更愿意将自己比作获得了抢劫许可证的海盗。

许多人认为，德纳尔的很多行动获得了巴黎最高层的授权。比如戴高乐的非洲事务助理雅克福卡尔就是德纳尔的老朋友。

当他接受法庭审判时，他的律师法庭宣读了一份法国反间谍局前局长的证词：“当列兵特别行动机构都无法执行任务时，我们只能依赖其他的防事，德纳尔就是其中的一种。”

当法国兵不血刃的粉碎德纳尔在1995年的政变以后，被德纳尔推翻的科摩罗总统乔哈尔，并没有官复原职，反而是亲法的卡利姆成为了新的科摩罗总统。种种迹象，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双簧。

在1995年被押送回法国以后，德纳尔终于正式退休，再也不折腾了。他回到了老家的村庄度过残年。晚年的他看起来非常慈祥，全无腥风作浪的佣兵模样。他会在村子里对人吹嘘自己身上各种伤疤的来历。但如果他不，德纳尔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一瘸一拐的普通法国老头。

2007年10月13日，78岁的德纳尔在家乡寿终正寝。这位打了一辈子仗，搅乱十几个国家的老雇佣兵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他的棺椁包裹着法国国旗，在军乐声中下葬。200多名生前好友和战友们来参加了他的葬礼。有几辆没有牌照的汽车出现在现场，几名官员样子的人从车上下来，匆匆送上了没有署名的鲜花，在葬礼结束后又匆匆离去了。

直到德纳尔去世，他依然声称自己一生没做过错事，我是法兰西的海盗，我代表法国的利益。

对于他的死，各国反应截然不同。非洲各国拍手称快，称上帝终于收回了法国的阴影。而英法媒体则多于遗憾居多，他们说：世界雇佣兵的榜样轰然倒地，雇佣兵的时代结束了。

而最受法国人认可的标题是很朴实的一句话：一个老兵死了。

对于德纳尔的评价，法国人认为他是一个特殊时代的产物。在冷战时代东西方对刚的大背景下，德纳尔充当了法国在非洲的急先锋，是雇佣兵时代的巅峰。

各国媒体普遍认为，随着冷战结束，雇佣兵事业的公司化，像德纳尔这样的传奇雇佣兵再也不会出现了。这些具有个人英雄主义的雇佣兵故事已成绝唱，德纳尔的成就是无法超越的。

然而，几年以后，在东方，一个叫斯特列科夫的俄罗斯人，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搞搞政变暗杀，控制一个国家并不是雇佣兵的巅峰。雇佣兵还可以触及更高的事业，比如指挥一场战争，创建一个国家。而这，则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是小约翰可汗，每周讲一个吹逼小故事，感谢大家的三连，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