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信息第458期】正当防卫新边界；反游戏产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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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防卫新边界

近年来，随着昆山反杀案、山东于欢案等激活了刑法第20条，刑事领域的正当防卫制度被唤醒。但还没有达到犯罪程度，面临行政处罚，还适用正当防卫吗？央视法治在线5月20日报道了一起典型案例。

2020年11月，在山东淄博，两名最久的男子走进张女士开的饭店，和朋友打招呼之后，最久的刘某拿起了桌上还没有开的啤酒，想用桌子的边缘开瓶盖。张女士怕桌子被磕坏，赶忙劝告并拿来开瓶器，但是刘某突然情绪激动，先是对张女士大声嚷嚷，随后把酒瓶摔在地上，吓了周围人一跳。

张女士的报警电话还没有打通，身材高大的刘某就边骂边挥拳打了上来。张女士被打得倒向了另一旁的桌子，也拿起了桌上的啤酒瓶反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刘某将张女士压制在地上，周围人很快将他们拉开。冲突过程不到一分钟。

民警赶到之后，认定刘某寻衅滋事殴打张女士，行政拘留六天。张女士用啤酒瓶将刘某的头部打伤，经鉴定构成轻微伤。公安机关认为张女士殴打他人的违法行为成立，行政拘留五天，罚款200。

本以为到此为止，但是刘某来索赔四万，否则就要起诉。这让张女士意识到，要明确她还手的行为到底错没错。张女士提起了行政诉讼，认为互殴的事实认定错误，请求撤销，一审二审都败诉了。

律师建议她向检察机关提出监督申请，检察机关重新对冲突现场过程反复审查，最终以正当防卫为由向法院提出了抗诉。

现行治安管理处罚法没有提正当防卫，但是公安部2007年出台执行治安管理处罚法有关问题的解释二中规定，为了免受正在进行的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侵害而采取的制止行为，不属于违反治安管理行为。

检察官认为，这一条款与正当防卫的司法精神一致。冲突发生时，张女士的处境和昆山反杀案中的于海明相似，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不法侵害者，不能苛求他在紧急时刻采取与侵害基本相当的反击方式和强度。

检察官说，我们不能以事后的眼光去判断，要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对方来我的饭店闹事，我难道就任他欺负，任他打骂？我难道一直要等到公安机关过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什么都不能做吗？

检察机关认为，冲突中刘某连续多次猛推掐压张女士，双方强弱对比明显。张女士紧急状态之下被迫利用身边的物品还击，属于正当防卫，不应该受行政处罚。最终山东省高院做出改判，张女士反击是为了制止违法侵害行为，因不予处罚。

此外，下个月继续审议的治安管理处罚法修订草案中将新增正当防卫条款，将有助于推动执法部门善于认定正当防卫，避免简单认定互殴，谁闹谁有理，谁伤谁有理，各打五十大板等或稀泥式的执法。

认罪认罚适用率100%引发争议

近期江西庐山市检察院一则文宣震动业内。今年以来，该院加大认罪认罚工作力度，认罪认罚适用率稳步提高，由2024年度的87.84%提升至100%。

认罪认罚制度是2019年两高三部联合出台的，原先设计是体现司法宽容，但在追求数据完美的过程中异化为吞噬司法公正的怪兽。上海律师丁金坤认为，100%的认罪率不科学，司法人员不是神，也会犯错。所以需要公检法内部的制约与监督以及律师的外部辩护，查清事实，避免冤案。

声称认罪率100%意味着司法机关100%的正确率，不符合常识。法经网文章指出，2023年全国危险驾驶罪认罪认罚率已达98.2%，但庐山市的100%仍显反常。司法实践中必然存在证据存疑、法律定性争议或者拒不认罪的案件。

作为对比，法院判决无罪率已经连续20年断崖式下跌。2000年无罪判决人数6617人，无罪率0.66%；2023年降至0.051%，2024年是0.03%。

文章说，刑事诉讼中公检法三机关本应相互制约、相互配合，形成稳固的司法平衡。曾经流行一个段子，公检法的关系本应是魏蜀吴，实际却是刘关张。然而认罪认罚率100%意味着这个三角架构正在瓦解。

庐山市检察院的做法是，在审查逮捕起诉时，同步开展认罪认罚告知制度，教育引导犯罪嫌疑人真诚认罪悔罪，确保认罪认罚自愿真实合法。其报道配图下的说明是，犯罪嫌疑人在值班律师的见证下自愿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这里是值班律师，而不是犯罪嫌疑人自己聘请的社会律师。

丁金坤律师指出，检察院过度追求效率会忽视公正。这里有制度原因，其一是捕诉合一，检察院内部失去监督，捕了就诉，效率是高，但是公正性在下降，万一错捕了诉不诉？检察权高度集中又缺乏监督，容易有意无意铸成错案。

其二，社会律师缺位，往往失去实质性辩护。很多家属为了省钱，往往不请律师，由值班律师或者法院律师见证签署认罪协议。但是值班律师只是形式见证，没有动力或者精力实质性辩护，会造成控辩失衡，有辩护如无辩护。内外监督都弱，认罪率当然高，甚至为了更高的认罪率而出现诱导强迫认罪。

中国政法大学汪海燕教授2023年发文，认罪认罚案件再审问题研究，以541份裁判文书为分析对象，541个认罪认罚案件启动再审主要理由有三类：第一是发现新事实新证据，证明原审定罪量刑确有错误。第二是原审裁判量刑不当，包括因认定事实错误导致量刑不当，和因适用法律错误导致量刑不当。第三类是对违法所得或者其他涉案财物的处理确有明显错误，还有原审违反法定诉讼程序等其他原因。

文章认为，前述大多数的法律适用并不复杂，相关错误本该可以避免。但在认罪认罚程序压缩办案期限的背景之下，把关误判风险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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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痪老人“被借款”

在江西赣州上犹县，村民黄女士年初突然收到法院传票，称其60岁的丈夫胡某清15年前向朱某明借款26000，因为长期不还被起诉追债。问题是，借条上的时间段，胡某清因为中风还在ICU治疗呢，抢救20多天后被诊断为脑偏瘫，被定为残疾二级，十几年不能出门。期间黄女士一边照顾丈夫一边务农，还要在周边打工补贴家用。

胡某清因为身体不便未能出庭，妻子黄女士作为代理人辩称，胡某清中风后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借条内容不是其所写。两人一直住在村里，不认识原告朱某明，也从未被他催过债。

法院曾经通知黄女士可以申请签名鉴定，但胡某清文化低，以前没写过啥字，没留下旧字迹，瘫痪之后写不了字，做不了笔迹鉴定。但是黄女士提供了住院资料，胡某清2010年1月4日因为中风住院，而借条落款是1月8日。他在ICU之后偏瘫到现在不可能跑去借钱。

不过赣州市金开区法院4月一审判决债务属实，判令胡某清限期偿还26000元以及相应的利息。黄女士不服，向赣州中院提出上诉。

23日，媒体联系上借款人朱某明，他表示借款时只知道胡某清的姓名、大概年龄和大概籍贯信息。委托律师之后，律师找错了人，上犹县有两个胡某清，实际借他钱的是一名公职人员。律师已向黄女士赔礼道歉，并撤销追债起诉。但是黄女士并不认可，表示一审判决已经生效，我要一个清白的结论，不然过几年他再起诉我们咋办？

23日晚，赣州中院通报，胡某清并非本案借款人，一审判决认定事实错误，该院将依法纠错，对相关责任人严肃追责问责。赣州市金开区法院院长向黄女士诚恳道歉。朱某明聘请的律师将被司法惩戒。

另据相关人员介绍，实际向朱某明借钱的胡某清，早年已经离职外出务工，后被列为失信人员，暂时无法联系上，目前正设法找到这名人员。

“反游戏”产业链

今年3月，湖南株洲一名14岁的少年在特殊学校身亡，他疑遭殴打虐待后身亡。参与围殴的五名教官被刑拘。三联生活周刊近日刊发了对事件的深度调查报道。

涉事株洲市启航辅导学校是一所民办专门学校，主要面向12到17岁有严重不良行为的未成年人进行教育矫治。学生主要来自株洲本地，分为警送生和家送生。

警送生主要是因为年龄原因不予刑事处罚的未成年人，和检察机关决定相对不起诉、附条件不起诉的未成年人。政府承担学费，矫正时间三或六个月。家送生主要是存在不良行为，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无法有效管教，需要求助专门学校的未成年学生，每月学费7000元。学校九成以上的学生是警送生，多数因为盗窃被抓，少数斗殴。

身亡的14岁少年周西君是警送生。父母在村里的烟花厂上班，繁忙时要连续通宵四五个晚上，孩子一直交给公婆带。周西君的父母重视教育，曾为没考上公办高中的大女儿花两万供她读私立，也供周西君上过两年的补习班，一个武术班就花了一万。但是忙碌的父母并没有关注到他的变化。直到去年下半年周西君开始厌学，他们才想办法管教孩子。知道孩子抽烟不敢给他钱，周西君就去扒车门偷盗，最后被抓。

被送进启航学校短短十天内，周西君频繁被体罚和殴打，最终不幸离世。启航学校刚刚举办一年，这个封闭的环境里有种隐形的权力格局。教官、班长、老生在权力的顶端，中间是家送生，底层是新生。班长通常是与教官关系好、训练能力强且待的时间久的老生。教官曾经暗示过要对家送生好一些，他们是学校盈利的一大来源。

这种专门学校的前身是工读学校，后来因为名声不好，招生萎缩，国家改名为专门学校。近年来未成年人的犯罪有所增长，且呈现低龄化的趋势。中央2019年出台加强专门学校建设和专门教育工作的意见，2021年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实施，专门教育确认为与初等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一样，属于国民教育体系的组成部分。

之后出现了一波改扩建和新建专门学校的潮流。2022年全国有119所专门学校，在校生8109人，到2024年7月增至230所，翻了一倍。但是学校所需的设施、师资和监管机制却远远跟不上，导致殴打等乱象频发。

此外，收容教养制度2021年废止，对于实施了刑法规定的行为，因不满法定刑责年龄不予刑事处罚的未成年人，改由专门学校矫治教育。如何将他们与专门学校里不良行为的未成年人分类矫治，避免交叉感染是一大挑战。

四川绵阳试行4.5天工作日

民间资本大举进军专门学校以及类似的戒网瘾学校、特训中心、训练营、少年性格改造营，再加上问题少年的家长和网红教育大V，形成了一门反游戏产业链。

关注科技财经的新媒体蓝字计划近日报道，靠反游戏生意，这群人一年赚700亿。在号称华南规模最大的一家青少年特训机构，副总经理兼招生负责人魏教官的话术是，这一代中国少年已经彻底被电子鸦片毒害了，如果不以雷霆手段矫正，整个人生就毁了。如果你不让你的孩子来接军令状，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游戏这种毒品了。

训练场上是整齐划一的步伐与口号：“感谢国家护佑，感谢父母教育之恩，感谢老师辛苦教导，五公里呀，我爱你，一天不跑想死你呀。”

收费标准上，123梯队分别是二到三万、四到六万、六到12万。魏教官说，第一梯队比较少，因为要将有限的优质资源集中在中度和重度问题少年上。现在有500来号人，暑假时会爆满，扩充到1000人。很多家长在抖音、微信视频看到他们的视频和言论，把孩子送来改造。

自称教育专家的王坤，话术是，现在孩子躺在沙发上玩游戏，跟100年前人们躺在床上吸鸦片的姿势一模一样。所有的游戏公司都是国外的，玩游戏的每一分充值都是在给国外送子弹。而他有办法帮助青少年摆脱对游戏的沉迷，然后开始卖课。

或许是看到这门生意来钱容易，昔日风光的疯狂英语李阳也转型反游急先锋。他与王坤合作两年，在一系列视频里对王坤的推崇溢于言表，将这位小得多的后辈称为中国家庭教育第一人。

李阳宣扬需要学校军事化、半军事化管理，来让孩子完全断绝游戏。游戏就是毒品，父母是无法战胜毒品的。只有将游戏定位为非法产业，中国孩子才能恢复希望，搞游戏产业的人都应该判刑。

炮轰游戏让李阳摆脱了原本因为家暴涉死的命运。其实动辄几万的费用对于一般家长来说压力不小，这是机构的话术很统一，给孩子治好病重要还是钱重要？

这些机构号称能给青少年带来行为矫正、感恩教育、心理辅导，实际上等待孩子的除了恐惧与服从，还有无尽的苦难。很多出来的孩子都和父母反目成仇。

这类机构在全国不低于600家，招生规模动辄上千，年收普遍能够过亿。参照2017年产值，当前这些机构总体年收入不会低于600亿。还有不少于1000家短期训练营，起码能够给行业带来40亿的营收。再算上家庭教育类网红大V的演讲与线下训练营，以及自媒体创作者的线上卖课、带货、直播打赏，整个产业一年营收超过700亿，比去年中国电影总票房425亿还要多三分之二。反游戏生意，生病的是家长，吃药的却是孩子。

近日四川绵阳市试行4.5天工作日登上了热搜。起因是当地提振消费专项行动工作清单提到，落实年休假应休尽休和带薪休假政策，鼓励企业弹性安排休假，推广夫妻共享，还有试行4.5天弹性工作制，鼓励有条件的地区推行周五下午与周末结合的2.5天休假模式。

不过别高兴太早，绵阳商务局工作人员表示，文件中写的是鼓励有条件的地区实行，但并非强制要求。

其实早在10年前，2015年8月，国办下发关于进一步促进旅游投资和消费的若干意见，2.5天小长假第一次出现在国内公众视野。意见提出，鼓励弹性作息，鼓励错峰休假，有条件的地方和单位可依法优化调整夏季作息安排，为职工周五下午与周末结合外出休闲度假创造有利的条件。

人民网2016年6月报道称，河北、江西、甘肃、辽宁、安徽、陕西、福建、浙江、广东、湖北及重庆11个省市出台了贯彻落实意见。不过后续只有部分城市出台了具体实施办法和细则，绝大多数地区尚未落地。

2018年10月，国办印发完善促进消费体制机制实施方案2018到2020，再次提到了落实带薪休假、鼓励错峰休假和弹性作息。之后到2019年多次有媒体报道，十余省份鼓励2.5天休假并登上了热搜，其实还是上面那些。这次依然是十多个省份鼓励实行2.5天休假模式，可能仍是纸上谈兵。

有几点要注意，文件是鼓励休2.5天假，而非硬性规定。实施时间是夏季，而非整年。最关键的是有条件的地方和单位。参考一些执行2.5天弹性作息的城市，实施对象主要是机关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暂未纳入的有政府窗口服务部门、公办医院、公办学校等公共服务部门及应急保障部门。

贵州黔南州则规定，每周五下午安排轮流休假人数不少于本单位人员的三分之二，每人每月原则上可轮休两次。尤其要注意，根据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职工每日需工作八小时，每周40小时。这意味着如果周五下午休了，其他时候你得补上。怎么补呢？要么增加工作时间，要么利用加班值班时间补上，要么利用带薪休假时间调剂。

比如江西吉安规定，周五下午休假时间记入带薪年休假的时间，所休时间首先从年假中扣除。年假时间不足以抵扣周五下午休假累计天数的，可以每周增加两小时的工作时间，或者将平时加班补休时间、法定节假日值班轮休时间调剂到周五下午。

好的，本期参考信息就是这些，我们周四再见。